天祐三年,七月十四。
大军终于开拔了。
李长安坐着一辆由瘦驴拉的车,带着麾下人马,走在坑坑洼洼的官道上。在他身后,是他手下的士兵。
说是出征,倒不如说是搬家来的实在。
驴车上装满了出征的物资,粮食、衣甲、兵器以及一些挖坑驻墙之类的工具。至于其他的那些士兵,或多或少也背着一些日常用品,艰难的走在行军路上。
打仗并不像是电影或者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士兵各个着甲,骑着高头大马,日夜奔驰,随后发现敌军,一击毙敌。
出征之时的士兵们是不会披甲或者全副武装的,大多都是将兵器铠甲放在车上,由军中的牲畜或者其他手推车之类的拉着,等到了地方之后,才会埋锅造饭,整兵带甲,开始进攻。
打仗,往往都有目的,要去哪里?打败某个敌人?又或者是攻打哪座城池?要规划行军路线,考虑行军路线附近有没有其他敌人,或者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还要做兵力的部署,行军速度的安排,后勤物资的补给,还要考虑会不会天降大雨,会不会河水上涨,在哪条路上没有敌人,可以快速行军,哪条路又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需要具甲行军,以备偷袭,还要考虑哪里适合扎营……只有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考虑到,把失败的可能性降到最低才会正式出兵。
也会发生遭遇战,只是那种情况并不常见。
行军也是一件苦差事,无止境的行军、扎营,再行军、再扎营,这很消耗力气与精气神,让人劳累不已。李长安不过一个小小的伙长,自然是要干活的。那些领兵之将们是不用干扎营的活计,但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行军半月有余,李长安终于跟着大军来到了延州。
“终于到延州了,刚才上面来了军令,在此处休整两日,第三日与保塞军兵合一处再次开拔,攻打夏州。”赵虎对着旁边望着延州城出神的李长安说。
李长安回过神来,长长的呼吸,全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这半个多月的行军,将他累的不轻,尽管身体素质比常人要厉害不少,可每日行军、扎营的苦差事却让人极为难受,现在听到这话,心头不免轻松不少,终于可以休整了。
这一路而来的行军,让他也明白,为何古代大军出征,在准备攻打某个城池之前,需要整军休整;也终于明白,为何某个大军刚刚赶到某个地方,尚未休整,稍一遇敌,就能引来溃败。
这一路而来的行军消耗了不少精气神,就连他也没有多少气力,更别说其他军士了,这时要是攻城或者遇见以逸待劳的强敌进攻,连挥刀的力气都没有,焉有不败之理?
李长安深深的呼吸着,将这些事情全部记在心里。这就是宝贵的经验,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休整两日对于这些一直处于行军状态的士兵而言可是一件幸事,得了空闲的他们所做的事只有两件,一是吃,二是睡觉。
延州距离夏州还有三百里的路程,若是按照之前的行军速度来看,还需要差不多十二天的时间,行军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情,这又是一个磨人的时间段,所以这些士兵得了空闲,就得尽可能的恢复体力。
况且,到了夏州之后,可不会给他们多少的休整时间,搞不好就要开始攻城了。而攻城战,又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冒着箭矢、滚木擂石往城头上冲锋,本就是一件让人绝望的事。
在延州休整的这两天,恐怕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悠闲时光了。
而在这两天里,李长安的营地中前来拜访的士兵也越来越多,有行军时扭伤脚的,有肌肉拉伤的,有受了一些小伤的……当然,前来瞧病并不是他们最主要的目的,他们的目的是拉近与李长安之间的关系。
与攻城战相比,行军时受到的一些伤势与蚊子叮咬差不多,没有任何影响,不过是找个由头前来李长安这边拉拉家常,增进一些关系,以后在攻城战时受伤了,能得到及时救治。
他们也不担心李长安会不管他们,在他们眼中,李长安连狗儿、彘儿这种几乎没有什么用处的小屁孩都管,是个仁义的,他们这些关系不错的,肯定也会管。
这些人也不空手过来,过来的时候不是带些粮食,就是拿一些银钱之类的,这短短的两天里,李长安倒是积攒了不少物资。
看着营地中越来越多的物资,李长安咧开嘴笑了,这些东西已经数倍于出征之前了,人家军中的粮食是越吃越少,而他却越吃越多。
彘儿站在李长安身后,咧着嘴不停的笑。李长安问他:“你笑什么?!”
彘儿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粮食哩,咱们以后饿不着肚子了。等打完仗了,咱们就回家种地,有这些粮食在,以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李长安有些默然,彘儿如今不过九岁,可心里想的也是打完仗回家种地。而在军营中,也从未给他说过诸如此类的话,也很少提及到种地。
可种地就好似某种血脉烙印一样,深深的烙在了彘儿的血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