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帅,城破了,城破了!”
在城头督战的李彝昌浑身是血的冲进了节帅府,跪倒在李思谏的面前,惊慌失措的哀嚎。
李思谏闻言大惊失色,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指着面前的李彝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你来了消息,说李继徽的兵马已经尽数崩溃,我军守住了夏州城,怎么眨眼的功夫,他麾下的兵马就攻破了城池!”
“夏州城本来都已经守住了,静难军也撤退了。可就在我军庆贺守住城池之时,静难军中一个悍将趁机带兵爬上城头,我军一时不察,竟然被此人打的连连败退。此人先斩守军十数人,后又冲上旗台,斩断帅旗,又领兵猛攻城门守军,我军抵挡不住,被他打开城门。
静难军见城门洞开,士气大振,便趁势冲了进来。末将虽然领兵奋力抵抗,想要将涌入城门的静难军反攻出去,可我军守城半月,人困马乏,加之士气震荡,便抵挡不住,被那静难军杀进城来!”
李彝昌面容惊惧,他一想到那个身着铁甲在人群中悍不畏死冲锋的悍将,便心惊胆颤。
他想不明白,这世上为何还有如此勇猛之人,他的那些手下,竟无一人可挡!
噗通!
李思谏面色发白,噗通一声瘫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身如烂肉,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我夏州这下完了。李继徽对我恨之入骨,此獠杀入城中只怕不会善罢甘休,搞不好要屠城,屠城啊。我党项家的基业,今日毁于一旦,毁于一旦了!”
党项,并不是一个强盛的部落,虽然在两晋时期趁着中原大乱也曾兴起过一段时间,可终究还是没能逃得过盛极而衰,渐渐的成了那些强大部族的附庸。
等到了隋唐时,又被中原王朝轮流进攻,使得他们的实力大不如前。
如今唐亡在即,天下纷争,李思谏的兄长李思恭凭借着黄巢之乱立下战功,被僖宗赐姓为李,充任定难军节度使,治所夏州城,后来李思恭去世,李思恭的弟弟李思谏被众将拥立为定难军节度使,随后开始经营夏州城。
至此,他们才有了一片安稳之地。
而党项部众也对夏州城非常珍惜,当做基本盘来经营,经过数年的治理,如今的夏州城堪称塞上富饶之地。
若是在此地经营一些年月,趁着中原大乱时,未尝不可有一番事业。
原本的历史也是如此,党项一族在掌控定难军之后,便开始了长久的经营,为百年后的西夏打下了深厚的基础,是西夏国的龙兴之地。
西“夏”(李元昊建国为夏,后世学者为做区分,便以西夏代称)这个国号,也是来自于夏州城中的夏。
而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便是李家的人,与李思谏也有着血缘关系。
李思恭有弟李思忠,李思忠有子李仁颜,李仁颜有子李彝景,李彝景有子李光俨,李光俨有子李继迁,李继迁有子李德明,李德明有子李元昊。
而李元昊,正是西夏的开国皇帝。
可是如今,随着李长安先登城头,夏州城被攻破,李家经营的夏州城也将灰飞烟灭,或许多年之后的那个西夏国也将不复存在。
李思谏非常清楚李继徽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过去的这半个月的攻城战中,李继徽曾向他送递投降信,而李思谏并未同意,甚至嘲讽了一番,使得李继徽心态失衡,许下城破之后,鸡犬不留的誓言。
当时李思谏仗着城池坚固,以及刘知俊援军将来,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此刻城池已破,那李继徽岂能善罢甘休?
这夏州城,只怕要完了!
多年以来的基业,要毁于一旦了!
“节帅何必心烦意乱?我收拢溃兵前去阻挡,还请节帅速速带领我族之人撤离,为我党项保存一支血脉!”
就在这时,一员悍将突然冲了进来,掷地有声的道。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思恭的弟弟,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的太高祖父李思忠。
李思谏被这声猛喝一震,这才如梦初醒。
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深深的呼吸着定了定心神,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将城中之事交给你了,一定要尽可能把李继徽的兵马拦住,为我主力撤退争取时间。”
“末将领命!”
李思忠拱手领命,大踏步的离去。
李思忠走后,李思谏的脸色变了变,脸上恨意滔天,牙齿咬的嘎吱作响:“该死的李继徽,想要毁我党项基业,没那么容易。
传我军令,通令全城,所有人员随我从城池北门出城,同时,给我将所有的粮食物资尽数烧毁。咱们得不到的,他李继徽也别想得到!”
“节帅不能啊,若是将这些烧毁,我党项该如何自处?咱们多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底,就这么烧了,实在不甘啊!”李彝昌听到这话,心神大乱,苦苦哀求。
李思谏冷声道:“哼,亏你还是兄长的长孙,你怎么这么没骨气?主上的援军在刘知俊的带领下,如今已经拿下了坊州,正绕过延州向夏州而来。
李继徽在我夏州城外攻城半月,损失惨重,粮草糜废万千,坚持不了太久,如今坊州已下,截断了李继徽的粮草。
烧掉城中粮草,李继徽的兵马不能得到粮食补充,时间一久必然生乱,此时刘知俊若率军猛攻,李继徽必然大败,到时候光复夏州城也不过俯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