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薛银序便发现了问题所在:“贾天梅已经死了吗?”
她上次在鹿星泽见到她时,贾天梅无论是其容貌,亦或精神状态,皆不似将死之人。卫沧寒曾向她提及贾天梅被贾光囚于芙蕖宫一事,以及她与张锡乾之间的感情纠葛。直至墨均仪告知她贾天梅实则已年逾百岁,她方有所警觉。
“没有,她还活着?”
“那为何你方才说要以她的死来引贾光入彀?”
墨均仪没有回答她的话,转身往回走。
“难道贾天梅得了重病?”薛银序在脑子里想了无数种可能。但从这无数种可能当中,最不可能的当属墨均仪亲手杀掉她。且不说墨均仪基本不会武功,贾天梅不知比他强上多少倍,就算他有能力杀死她,或者以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觉得以墨均仪的胆识他不敢这么做。
贾天梅自幼在航霆院长大,墨均仪虽和贾光年龄相仿,但在她面前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虽说贾天梅被航霆院中的这些人所掣肘,但说到底也是他们的前辈。
薛银序有些疑惑,墨均仪的徒弟刘穆州、林黄兮等人虽说会一些粗浅的功夫,但就算他们加在一起也难以驯服贾天梅。到底是什么原因令她在航霆院如此安分,昔日在鹿星泽,贾天梅对温渺言听计从,但温渺还只是个未及弱冠之年的美少年,性子看起来也较为平和,不知贾天梅为何会惧怕他?
薛银序对温渺的印象只是浮于表面,不清楚他的武功到底如何,她觉得温渺背后应该还有高人。
通过鬼幕星影经原路返回航霆院,薛银序感到身心俱疲,这一路给她太多震撼,萧玉弓看出她有些异样,没有多问,三人便在墨均仪的安排下暂时住了下来。
薛银序不知墨均仪想要怎么做,她在航霆院住了三十多日,一切平平淡淡,江湖上也未发生任何传扬出来的大事。期间令狐咏荇带着年霓从堪草书院赶来陪她,时隔一年,年霓已从丧父之痛中渐渐恢复,她也不再是那个当初在臬帮一见到薛银序就求着她抱的小女孩。年霓芳年已过四岁,在谌慕华的教导下开始识字念书,并且堪草书院有窦文用这个老顽童一般的长者,整个书院都处在无比欢快的气氛中,年霓在这种环境下成长,依然十分乖巧,性情温和。堪草书院中所有人都跟她很亲近,但她最想念之人仍是薛银序,并无第二者,令狐咏荇早早看出她的小心思,便自作主张带着她去航霆院寻找薛银序。
薛银序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看到年霓时她还是很开心,反正待在这里一直无事可做,有年霓的陪伴也可打发无聊的时光。
但这种时光也没持续太久,直到房璐云也被邀请来到了航霆院,除此之外,墨均仪还邀请了天滥会会长月青鹜、抒浪台台首皇甫恢雨,一时间江湖上的四大盟会首领齐聚天象峰。
四人皆不知墨均仪邀自己至航霆院所为何事,皆被其瞒在鼓中。彼此相见,沉默无言,心中皆与对方划清界限。自蒲歌城争执后,长孙负雪对皇甫恢雨的抒浪台更是视若仇敌。虽房璐云为大岛主,却不惯于插手大事,皆由长孙负雪处置。长孙负雪常于其耳畔诉苦,久而久之,她对皇甫恢雨仅存的一丝好感亦荡然无存。
皇甫恢雨向众人打招呼,房璐云仅微微颔首,并未回礼。四大盟会中唯有她孤身前来,常惕蝉见其面色不佳,便离开赵晴身旁,与她并肩而立。总之,她已依照房璐云之意完成了使命。
除了常惕蝉,房璐云见仅有赵晴随皇甫恢雨前来,而且觉察到她与皇甫恢雨之间的关系有些暧昧,面色时而感到惊讶时而凝重,反复确认后,言辞微含嘲弄地对她言道:“晴儿,想来无需多久,我便能饮到你的喜酒了,届时切莫忘了好生谢我这媒人!”
这句话一说,赵晴的脸一阵通红,皇甫恢雨和她都觉这话说的太过于直白,彼此站的远了些,恰恰是在刻意回避。
赵晴倒也没否认,也没感到十分害羞,走到房璐云身边拉着她叙旧,皇甫恢雨只好扭头去找薛银序,也只有薛银序能够和他说得上几句话。
薛银序对他讲了很多关于他的儿子皇甫云散在堪草书院的情况,虽然自出生后他母亲曲情烟就撒手人寰,但在薛银序带回来的那几个乳娘的照料下长得白白胖胖,身体也不像她母亲那样多病。皇甫恢雨安静听完,没有太多的回应,也并未对儿子的安好感到很高兴。
薛银序说道:“等他再长大些,我就给你送到身边来,毕竟孩子也离不开父亲。”
“不着急,孩子在你那里我很放心,而且抒浪台大都是粗野的汉子,也没有教书师傅,这种场所于孩子的成长不利,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他?”
“目下抒浪台事务繁忙,若有时间我一定去书院拜访。”
薛银序心想他说的也有道理,抒浪台刚换台首,也处于脱离朝廷的关键时刻,万事都离不开他亲自出面,薛银序也很乐意接纳皇甫云散,堪草书院什么都不缺,唯一担心的是等孩子长大后性情会变得孤僻。
“我想以我们个人之间的情谊向你打听最后一件事。”薛银序突然正色间向他问了一个问题,并特意将最后两字重点突出。
“盟主请讲,恢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昔日八角镇臬帮尽数被屠,我知道那群人中有贾南塔,也有抒浪台,皇甫恢雨你说没错吧?我想知道背后是谁指使的,是冯祯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人,而对他们动手的人又都是谁?”
皇甫恢雨听到这些心情有些低落,他叹了口气,竟然一个字都回答不出来。自从接手抒浪台,许多事情他都不方便找那些人清算,也不想在他刚坐稳了台首之位就展开除恶行动。
薛银序看他这番模样心中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时,赵晴走上前回答道:“这件事我从父亲那里知道一些内幕,当时带头的人的确是冯邮,不过幕后指使的人并不是冯祯,而是那位江湖上人人敬畏的驱邪圣使。”
“我明白了,多谢姑娘相告。”
赵晴礼貌回应:“这是应该的,冯邮已死在碎盟手中,也算为臬帮报了仇,今后臬帮自然唯碎盟马首是瞻,更添助力。这件事还希望我们两家能够不计前嫌,方才我们台首也说了,抒浪台已经和贾光划清了界限,改头换面,今后在江湖上理当走正途,碎盟声望日隆,还请多多指教。”
薛银序点点头,她明白赵晴话中的多重含义。其一,抒浪台虽然不与天滥会站在一起,但并没未表示要和碎盟站在一起对付天滥会;另外,言语当中刻意将抒浪台放在碎盟之下,将碎盟捧得高高在上,便少了许多碎盟会对抒浪台打压的江湖道义;最后,还借助臬帮会对碎盟俯首一事,来表达出实际上是碎盟占了便宜。此人说话滴水不漏。
不过她似乎也没了能继续和他们聊的话题,她心中总觉得,以这种态势下,碎盟和皇甫恢雨之间已经渐生疏远。不过她没有计较,也不强求万事都要心想事成,一切顺其自然吧。
令狐咏荇看到二人聊的不太欢快,顺势拿出一个木盒子交给皇甫恢雨,里面是按照他的要求做的令牌,皇甫恢雨看到令牌很是满意,连连称谢。
薛银序已经猜测出这些令牌的用途,果不其然,皇甫恢雨在离开航霆院回到赊道楼后,将令牌交给了四个人,分别是赵骥、法权、狄慎和赵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