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了我这么久...很辛苦吧？”即使微蹙起了眉，她的眼睛也仍是那么好看，墨一样的瞳仁紧盯着他，睫毛闪烁间，分明又多了一层水光。

他本就不敢看她，现在两人都不说话，他也越来越不自在，渐渐不敢抬头了。

她凑近了身子，双手捧着他的脸，隐隐约约能闻到她的香水味。

“你喝酒了？”

她并没留长指甲，可他的脸上还是一阵刺痛，她太用力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我...壮胆嘛...”他跪在她身前，笑得很勉强。

“我就这么...吓人？”

他的脸被强扭着扶正，不得不直视她已经漾起泪光的眼睛。

她当然不吓人，讲实在话，她着实是个美人。见到她之前，对美的认识可能不过是梦境里一张模糊不清的脸，清醒后只记得一团望此失彼的色块，画不到纸上的。

要等见过她之后，梦里才看得清楚了。

“这些年，你躲到哪里去了？”她轻轻帮他整好了歪掉的衣领，她的手还是以前那么凉，“和谁一起？”

能被捧着脸，将下巴压在她大腿上的人当然只有他一个，可这么捧过他脸的，她却不是唯一一个。

“没事的，我不会生气的。”

脸颊的刺痛让他稍微回了魂，红了脸，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了，他总算鼓起勇气去说负心汉的混账话：“青木，我需要钱。”

“又要拿去给哪个女人啊？”她的脸又凑近了一点，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了，他屏着息，她气得也红了脸，呼吸急促：“佐仓？小林？铃木？中岛？还是松本？还是哪个我不认识的新姑娘？”

他不说话，紧紧抱住了她的长筒靴，从她掌心挣出来，把脸压下去贴紧大腿。

这里是暖的。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他的衣领被拽住摇晃起来了：“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妈妈，真的，妈妈真的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当时我那么高兴，可你呢？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久连一点消息都不给我！？”

有什么东西落在头发上了，也是温热的，是姑娘的眼泪。

“我说过我们不能结婚的——”

“你骗人！”

纯羊毛的厚地毯，质地上等，整个儿都是手工编织，花纹精细，看上去简直是个艺术品，立起来随便挂在哪个别墅里，说是名画都不会有人怀疑。

简直不像是个天生被人踩一辈子的东西。

跪在上面，膝盖一点也不难受，和在床褥上几乎是一样的，现在脸被压在上边了，也不会磨得疼痛。

可长筒靴底那些镶钉在他头顶压出的刺痛还是让他颤抖起来，拨过头发时沙沙的响，像雨天在台阶上蹭掉鞋底泥泞那样的用力。

其实女孩的靴底很干净，她倒穿着拖鞋跑来给他开门，让他在这间屋子歇了一会儿，她换好了一身他喜欢的衣服，才红着眼圈来到他身前。

靴底的压力很快就轻了，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头发上，一点一点，湿热得滑了下去。

“不要走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还记得我们高中的时候吗？我比那时更睡不着了，大阪已经找过了，然后是东京，妈妈满日本地找你，说找到你以后要打断你的腿，要把你沉进东京湾里，要把你切碎了卖到黑市，我，我真的好害怕，不要走好不好？”

“我怕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会去说服妈妈的，实在，实在不行的话我们私奔好不好？不，不是的，你要多少钱都可以，继续去和她们在一起也可以，我什么都可以原谅的！只要你不再一声不吭就突然消失，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我真的什么都可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