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问要买什么书？”

沸腾的汤锅好像突然凝固了，玻璃门非常厚，好像比他还厚，街道上人群的喧嚷被完全挡住了，这儿静的就像是宇宙初生，除了他的喘息以外没有别的声音。

他上气不接下气，头脑里嗡嗡乱响，隐约好像还能听见那首骑在银龙的背上。

“您好，谢谢，抱歉，我...我先...稍微坐一会儿....”

他觉得自己是神经错乱了，摆着手坐到柜台边的高脚凳上，手臂撑着桌面喘气。

“嗯...”那道女声有些犹豫，“您这是...还有外面...出什么事情了吗？”

哈，那可是相当出了点事。

“抱歉，小姐，我这是...”

他终于缓过气来，抬起头为自己的闯入道歉，却又刹那间说不出话来。

那姑娘很漂亮，连几十世为人经历过那么多的他也必须承认的美。

她上身一件很简单的蓝色衬衫，自然微曲的漆黑长发覆在肩头，直至桌面，五官锐利并非东方传统的柔和，如果她剪成短发那肯定相当潇洒。

她微眯着的眼眸里带着警惕，像一把锐利的匕首，刀锋正上上下下把犬养剔个干净。

他再低头看看自己这副样子，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给挤掉了，同样不知所踪的还有一条袖子，本来挺干净的白衬衣上沾了不知道哪来的血斑。

这下自己可真像是个被追杀两条街，慌不择路来劫持平民的中情局特工了。

“这...怎么说呢。”他揉揉太阳穴，吃过见过的主儿，刚刚那一刹那的怯场让他有点脸红了：“小姐，您是要先听好消息，还是要先听坏消息。”

她一只手藏在暗处，眼眸眯得更紧。

“坏消息是什么？”

他实在没法跟她那样的眼神对视了，让人发毛。于是他转过头去。

“坏消息是，咱们都要死了。”

他坐在高凳上，发现从这儿能望见大阪湾的一角，那边也蠕动着的黑影与灯光，交错的探照灯胡乱晃荡，照在天空与海上，一大团碎光缓缓移动着，好像是艘轮船急匆匆启航了。

静音后的大阪成了一幕默剧，成千上万人不遗余力地在他眼前摇晃。

“好消息？”

女孩明显不信他这么荒唐的说法，可玻璃门外涌动的人潮却又使她不得不信。

他把手机掏出来推到女孩面前，现在所有网站一样。

“来的是核弹，啪的一下就成灰了，我估计比被货车撞还利索，一点儿痛苦都没有，完全不会像我现在这样狼狈。”

他当然还是有心思说笑话的。

他又不怕死。

女孩看看手机屏幕，又看看他没心没肺微笑着的嘴角，漂亮的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

犬养假装仍在看海，眼角却偷偷瞄着她。

性格极其恶劣的犬养先生确实挺喜欢看漂亮姑娘哭鼻子的样子的，尤其是为他哭的时候。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令他失望了：她笑着摇摇头，没再理他，轻轻将胸前的书翻到下一页。

当然，女孩子笑起来的样子也非常好看，但他总感觉那里面带着点对他现在这糟糕模样的奚落。

“小姐，核战争啊，不觉得很新奇吗？我还是第一次遇上呢。冷战时代那些写核末日的科幻作家，现在有很多还活着，抬头一看，哇塞，人们要走进书里了。”

“嗯。”

她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这令犬养先生很受打击，却也让他突然想通了什么。

“啊，明白明白，您大概是把这些事情当成了无良媒体的以讹传讹，才害的大家都恐慌起来，可是，这回真不是开玩笑，和上世纪夏威夷那次完全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