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因为他拿了小林爹的钱,哪怕是换个人,让小林彩把钱递给他,这个世界估计都不会一下子癫成这样。
他怎么就忘了自己只能吃软的呢?
“嗯。”
她仍只是点点头,礼貌的疏离。
犬养大概是被她当成了精神病患者,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处了。
“唉,虽然我说的都是真的,但还是抱歉打扰您读书。”自觉无趣,也是为了掩饰一下尴尬,犬养先生随手拿过柜台边的一本书来,准备在这次生命的最后时刻也波澜不惊一下。
他毕竟是修罗场那刀枪里滚出来的,可不能在一个同龄的漂亮姑娘面前丢了份儿啊。
将书拿过来一看,好,《悲惨世界》,好书,随手一翻,洒眼一看,当场就没绷住,直接笑出了声。
少女好像已经习惯了他奇怪的样子,没再说什么。
他笑着将那一段看了好几遍,终于是忍不住,模仿着九十岁老人和好外孙扯淡时浮夸的腔调,张口念了出来:
“哦,马吕斯,我觉得这非常之好,像你这样一个青年爱上一位姑娘,这是常有的事儿。我情愿你爱上一条短布裙,总好过爱上罗伯斯庇尔!哪怕二十条短布裙,也好过去亲波拿巴的脚!”
犬养先生真正快乐地笑了起来,眼角余光瞥见,柜台后她的嘴角似乎也微微翘起了一点。
“小姐,您怎么看?”
她终于舍得再次和犬养对视了,嘴角的笑一点点压抑不住,像冰川上的裂纹。
“我怎么看?”她略歪着头,将那本《悲惨世界》从犬养手中接过去翻了个面,又递回给犬养:“一千二百日元,只收现金?”
“小姐,世界末日了还要收钱吗?”
“马吕斯和珂赛特的恋爱,也离不开冉阿让和吉诺曼公公的经济支持吧。”
“没有啊。”犬养把书翻回去给她看:“马吕斯在巴黎还做上了律师呢。”
“是啊,才华横溢,一贫如洗。”
她微笑着说的这句话。
犬养突然沉默了,看看她,又看看自己被挤碎的破衣烂衫,感觉自己好像躺在路边被踢了一脚的野狗。
他带着满腔悲愤生硬地移开话题:“吉诺曼公公确实深爱着他的外孙——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由天主所赐予的联系,是一切外物所不能斩断的。”
大地猛然震撼起来,差点把他从高脚凳上掀下去。
可能是周围的哪个城市先挨炸了。
“只有在见不到马吕斯的日子里,吉诺曼公公才会开始衰老吧。”说着,她转身拿过一只透明的塑料袋,帮犬养把书放了进去,还有附赠的几张书签。
街道上人群恐慌绝望的尖叫已经突破了厚玻璃门的缓冲,清晰可闻了。
“还需要钱吗?”犬养问。
她又笑了笑,笑得那么好看:“下次吧,这次免费了。”
“下次?”犬养笑得手都开始抖了:“好,下次我一定给钱。”
他接过袋子,眼睛仍紧紧盯着她的笑靥,直到她眉宇间带上了一点嗔意,犬养才深深一鞠躬:“很抱歉打扰您读书——也很高兴能在生命的最后时间和您一块笑起来。”
“没关系的,您是个很....有趣的人。”她看着犬养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终于忍不住又笑起来,英气的眼睛也有些软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会有您来到这儿,但是,再见。”
“再——
他哐地一下砸在床上,眼前是傍晚时被染成橘色的天花板。
什么叫“这次会有您来到这”?
什么叫“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