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李。”
“别捉弄人了好不好?金女士,一会儿热核战争可就要开始了,我跑了三条街才找到你,现在一身都是汗,就是为了跟你一块挨核弹。”
她沉默片刻,从柜台下掏出一本书来递到犬养面前,附带一只不透明的塑料袋和几个书签。
“定价一千七百日元,今天促销,一千二百日元。”她说得不紧不慢,好像完全没听到犬养前面那些疯话:“我读过几遍,效果很好。”
犬养定眼一看,好,《心理学与生活》,翻开目录,第一章,叫“精神疾病的早期症状、预防,与处理”。
纵然心胸如此之大,犬养先生还是被气笑了。
“这样吧,崔——”
“金。”她纠正道。
“好,金女士,我现在给你展现一下神迹,五饼二鱼听过没有?我可比那厉害多了。”
说着,他掏干净了两个裤兜两个衣兜里所有的现金,双手举过头顶高喊:“我现在就要去大阪湾,买一张去纽约的船票,余生就是要饭也绝不再回日本了!”
轰一声巨响穿透厚厚的玻璃,犬养转头一看,街上的车已经开始串糖葫芦了。
“金女士,你看。”他把钱一扔,拿起那本《心理学与生活》来:“现在你觉得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听完,她点点头,帮他把书和书签都装进袋子里:“如果这样说能让您好受一点的话,那当然是这个世界疯了——谢谢惠顾。”
听了这话他感觉他真快疯了。
她呢?她若无其事地低头看书。
门外喧闹吵嚷,屋中寂静无声,他以为自己在和谁同舟共济,别人眼里风暴全是他的幻想。
“好吧,好吧,是我失心疯了。”他瘫坐在椅子上,两眼望着昏黑的天花板,好像一瞬间丧失了全部力气:“我不买书,我花这些钱请您帮我读一会儿书吧,《悲惨世界》就行。”
片刻的沉默后,他听见清丽的声音:
“他用一种敏捷急促的动作把所有的东西,破衣、棍子、口袋,一手抱起,全丢在火里,对自己那样小心谨慎、冒着危险、收藏了那么多年的东西,他连看也没有看一眼。”
“他又把那假橱关上,它既是空的,此后也用不着了,但为了加紧提防,他仍然推上一件大家具,堵住橱门。”
“几秒钟过后,那屋子里和对面墙上都映上了一片强烈的、颤巍巍的红光。一切都烧了。那根刺棍烧得劈啪作声,火星直爆到屋子中间。”
冉阿让就这样烧掉了过去的自己,烧掉了这一切能证明他曾是个罪犯的东西,还有主教送给他的银烛台。
犬养忽然感觉非常放松了,于是他被震动的高脚凳掀翻在地面上,那时他还在哼歌,就刚刚在便利店听到的那首,《给我一个永远的谎言》。
“啊...看来这次不剩多久了....”他倒在那就躺在那,手枕着胳膊,身子摆成尽可能舒服的姿势,“金女士,无意冒犯,我叫犬养卓明,家住花町公寓10栋201房,离这里半小时车程,找到有一家卖拉面的摊位对面就是,那家的拉面很香的,不用地图只靠闻也能找到。如果您哪天突然感觉生活好像出了什么乱子,我很欢迎你去给我的生活也添点乱子。”
地面还是太硬了,怎么都不会很舒服,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身向外走去。
“我现在看看能不能再去买张船票,金女士,来生见,我们争取在这儿读完一整本的悲惨世界。”
她静静看着他消失在视野里,之后才掏出了那只藏在阴影里的那个微型相机。
犬养卓明?听着像骂人,怎么会有人给孩子起这种名字的,日本人也真是神经病,连这种姓氏都有。
看看腕内的手表,她大概还有二十几秒的时间加强自己对这张脸的记忆。
“给我一个永远的谎言~”
“笑着对我说,从不后悔我们的相逢~”
看着犬养刚才那浮夸的表情,她渐渐轻声哼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