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满怀信心地将这份堪称思虑周全的一份表奏呈递给朱元璋,心中暗自期待着朱元璋的赞扬与认可。在他看来,自己的这份计划,无论是从人员安排,还是从长远发展考虑,皆无懈可击。他坚信,朱元璋定会对自己的能力刮目相看,意识到自己才是他身边真正不可或缺的人才,如同当年萧何辅佐汉高祖一般。营帐内,光线依旧昏暗,那几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映照着李善长略显紧张又充满期待的面容。
朱元璋接过计划书,仔细端详了许久,微微点头道:“李先生此筹策,对驴牌寨人员的梳理颇为清晰,这精壮与老弱的区分处置,有几分道理。然,李先生,你亦深知,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咱手下已有一万多弟兄,这一张张嘴巴,每日皆需消耗大量粮草。这人员安排虽好,可若无充足粮草支撑,亦是枉然。咱且问先生,对此,可有什么良策?”朱元璋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回荡,似是对李善长的又一次考验。
李善长听闻朱元璋先是认可了计划中的部分内容,而后提及粮草之事,心中不禁暗自一喜。他在衙门任职多年,对钱粮之事的重要性自然有着深刻的认识。朱元璋能在此时关注到粮草问题,足以证明他颇具战略眼光,非寻常之辈。而凑巧的是,李善长对此早有思考,心中已然有了一套大略的计划。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仿佛看到了自己再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主公,正所谓耕战农桑,钱粮为本。若想成就大业,必先确保粮草无忧。依在下之见,若能顺利攻占定远,再拿下滁州,便可在此地招募流民,授予他们土地,鼓励他们开垦耕种鼓励他们开垦耕种,男耕女织,轻徭薄赋,兴修水利,广积粮草。如此一来,不出几年,必定兵强马壮,粮草充足。”李善长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接着笑道,“濠州与沛县相距不远,沛县乃高祖龙兴之地,向来有山川王气汇聚之说。如今天下大乱,王气流转,依在下观之,如今这王气已汇聚于主公身上,正是成就霸业之大好时机啊!”李善长的声音渐渐高昂起来,那话语中的恭维之意也愈发明显,他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拉近与朱元璋的距离,同时也为自己的计划增添一份神秘与神圣的色彩。
朱元璋静静地听着,脸上神情依旧淡然,并未因李善长这一番恭维之词而有过多激动之色。毕竟,类似的话语他已听过不少,如今再听,心中已难起波澜。他此刻心中所关注的,乃是更为实际、更为具体的事务。他坐在那里,身姿沉稳,目光平静地望着李善长,仿佛在透过他的表象,看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李先生,你说招募流民,给予土地,只是这土地从何而来?”朱元璋目光平静地看着李善长,随口问道。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却如同一把利刃,直刺李善长计划的核心。
李善长微微一怔,他原本以为朱元璋会顺着自己关于成就霸业的话题继续探讨,却不想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了思路。不过,他毕竟经验丰富,很快便回过神来,从容答道:“主公,如今天下灾荒连年,旱涝交替,又加之兵荒马乱,百姓流离失所,四处逃亡。故而各地皆有空地无数。主公只需下令将这些空地收归为官田,再租给百姓耕种即可。”李善长的回答有条不紊,然而心中却隐隐有了一丝不安,他感觉到朱元璋的问题并非那么简单。
朱元璋微微点头,似在思索李善长的话,片刻后,他又不紧不慢地问道:“如此说来,那些士绅大户的土地田亩,便无需变动了?他们的田依旧算作民田?还有,这官田与民田的地租,想必亦是有所不同吧?是否官田的地租要更高一些?”朱元璋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犀利,那目光仿佛能穿透李善长的内心,看到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李善长闻听此言,顿时愣住了。他心中暗惊,朱元璋竟能如此敏锐地察觉到问题的关键所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确实是这般打算的。在他看来,流民无地可种,生活朝不保夕,如今能得到一块土地耕种,哪怕田租略高一些,亦是求之不得。而那些大户人家,在当地颇有势力,若想夺取天下,必须要笼络他们的人口。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若朱元璋连这一点都无法理解,那他恐怕并非自己所认为的雄主,而是一个糊涂之人。难道自己真的看走了眼?李善长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那原本自信满满的姿态也有了些许动摇。
李善长心中正迟疑不定时,朱元璋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向他,说道:“李先生,你且看看这个。”朱元璋的动作平静而自然,然而那小册子却仿佛有着千斤重,压在李善长的心头。
李善长连忙双手接过,展开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略显稚嫩的字迹,用词亦是直白朴素,毫无华丽文采可言。他心中不禁暗自摇头,第一印象便觉得这并非出自什么大学问家之手。然而,当他继续往下看时,脸色却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眉头紧锁,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只见册子上写着“对大户动手,抄没浮财,充实军用,不论男女,平均授田……另有口粮田,均田均赋……”等内容。李善长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些文字,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他心中暗自思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若按照此方案施行,自家那几百亩土地岂不是也要被收归公有?自己满怀期望地前来投靠朱元璋,难道竟是引火烧身,要将自己的土地田产拱手让出?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李善长的脸色由苍白渐渐转为通红,心中满是愤懑与不甘。“主公,这,这究竟是谁所写?”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问道。他的声音微微颤抖,那双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小册子,仿佛要将它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