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看着空荡荡的大街有点无奈,戒严的街上一辆马车都没有,正要心一横迈开腿硬走过去的时候,维克托架着油漆店的马车再次来到堡城门口。
维克托:“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太好了,快上车,我们先去海鸥之家,晚上再想办法出城。”
李铁把骑兵双肩包绕到胸前反背,熟练地跳上驭手位,维克托马上抖动马缰转向,重新朝着来路奔驰。
李铁:“不是戒严吗,你的马车怎么还能跑?”
维克托指向马颈圈上挂着的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牌子:“油漆店有市政承包商的身份,这是市政紧急维修的标记,证明我们正在执行紧急维修任务。”
“这样的牌子在马笼头额带中央还有一块,比这块小一些。执行戒严的人不管从正面还是侧面,都能看得见。”
李铁:“市政身份这么吃得开?”
维克托示意李铁拉开他那一侧座位下面的抽屉:“不是市政吃得开,是巴斯特认识的人多。”
拉开的抽屉里散放着更多的标识牌,李铁随手翻动几个牌子,看了眼上面的铭文,有带军徽和番号的,有画着蛇杖和药剂瓶的,有羽毛和号角形状的,有自来水厂的,有煤气公司的……
不愧是塔尔萨圈内知名的走私贩子,海军部曾经的灰手套,这一套东西马上让戒严期间的肃杀气氛,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特别不认真。
维克托:“我听见这边有爆炸声,就马上往这边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铁:“大惊喜,总督的汽车和卫队卡车,在堡城门口被炸药埋伏了。”
“炸药就埋在我之前下车的地方。”
说到这里,李铁忽然古怪地看了一眼再次顶出来透风的猫头,他记得当时肉猫就在那个下水道旁边绕圈,还极为少见地开口说话来着,要知道这猫平时都不怎么喵喵喵。
“爆炸发生时,我正在联合矿业办事处的二楼,办公室的玻璃全部震碎,房子也在抖动。”
李铁看看维克托:“如果我稍微早那么几分钟结束谈话,跟总督先生同时出门,现在可能连渣都剩不下。”
维克托:“幸运女神眷顾!”
李铁:“这位女神有自己的教堂吗?”
维克托:“信徒健康的身体,就是她最好的宫殿。”
李铁:“那她介意与人合租吗?我信奉的女神不止一个。”
维克托:“……不要在一个老水手面前说这种胡话。”
“一旦身处大海,内心的神灵是你返回陆地的唯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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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遇到几拨执行戒严的士兵或者警察,果然在留意马匹上的徽记之后,完全不做阻拦。
赶到海鸥之家时,本应在庭院中嬉戏的孩子一个都不见。
爆炸声远远传来后,热妮娅修女登上修道院的瞭望高塔,看到了城堡方向升起的烟柱,就赶紧收拢院中的孩子,赶小鸡一样赶进阅览室,提前开始了今天的苦难拼写。
大陆公认有两门语言最难学习,加纳利语和海拉斯语。
海拉斯语是单纯的词汇量大,指代同一含义的单词一般都有几个到十几个,分别对应不同情况下的细微差异。
加纳利语则是全方位的臃肿——这与它在形成期不断融合其他差异极大的民族语言有关。
五十几个标准字母就不说了,大部分元音字母还有额外几种配合注音符号的变音组合。
更变态的地方是这种文字的书写顺序,第一行是从左到右,第二行就是从右到左,头尾相接,反复交替……甚至每个字母在左写和右写时的指向形态都不一致,加上神圣体、海洋体和工匠体风格各异,又给上了新的难度。
拼写课上摹写单词,也从来不是写完一个词根就算完事。
每一个词根的后缀词尾千变万化,每一种变音+后缀的组合,都能完全改变一句话的含义。
小豆包们从未被知识污染过的眼睛里,总是蓄满了“这是啥”的苦恼。
所以加纳利的文盲率一直居高不下,是有原因的。
李铁曾经也是这样。
那会儿正处于紧张的高中阶段,这种梦中语言的介入,对李铁当时的语文和英语学习都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扰。
也不能说一点好处都没有……最起码,用专属密文写就的青春期日记,让高中生完全丢掉了某些社死焦虑,并完美防御了“从不窥探儿子隐私”的无聊家长。
但也在同学中间滋生了某些类似“茅山道士”的流言。
李铁心里还记得德尔姨的叮嘱,海鸥之家有些小孩对猫毛过敏,于是仅仅在阅览室外看了几眼,就跟维克托一起等待巴斯特的归来。
巴斯特也果然没多久就回到了海鸥之家。
见到李铁之后点点头:“我刚刚见过弗朗兹和休伊特,咱们进去再说。”
办公室里三人凑在一起,老烟枪开始装烟,老水手掏出一节细绳,变魔术一样反复缠绕打结再拉开,李铁安抚着想要出去标记领地的肉猫。
完全没有要谈论一个严肃事件的样子。
巴斯特:“总督本人和总督秘书,外加十六个护卫,全部当场炸死。”
“收殓无法辨识的尸体十三具,其他被碎石击伤、内出血以及听力受损的人数至少三十个以上,死亡数字还会继续增加。”
“从爆炸残留物和气味判断,袭击者使用的是在潮湿矿井中很常见的防水型硝铵炸药。”
“再根据爆炸现场的地质情况,来自联合矿业的爆破专家认为,想要重现那样的爆炸规模,硝铵炸药的用量不会低于三十公斤。”
“袭击者的线索还没找到,没发现电线残骸,也没在周围找到安全的引爆地点,那种情况下的引爆几乎等于自杀。”
李铁:“找不到凶手就一直戒严吗?”
巴斯特:“戒严只是做做样子,不一定是为了找到凶手。”
“最明显的例子,虽然戒严了,咱们不是都很轻松的回来了吗?整个吉尔玛拉,像咱们这样的例子实在是数不胜数。”
李铁:“就算只是做样子,工厂区每天要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巴斯特:“当然大,不过商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所有的代价,最后都会有人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