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去那边清点交钱,书写凭证。”黑痣衙役面无表情朝长桌左边的书录白役示意。
“是是。”
甄皓仁老实走了过去,到那白役前,交钱让其再次清点。
一会儿,总算拿到了一张白纸为底、印有各种缴税格式黑字、辅以手写具体户籍年份信息的——鱼课税收相关的赴比、执照,加盖了县衙红印的完税凭证。
这份完税凭证,各镇子集市的埠头,胥吏都会对渔民不定时抽检,检查到了,拿不出来,那就等着好果子吃吧。
“呼!”
甄皓仁在那三个衙役前,仔细看着这份完税凭证,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然后对他们‘恭顺讨好’一笑,就小跑着快步离开了。
…
…
“阿仁,唉,这群王八蛋,人没事就好。”
“就是,和周家比起来,算好的了。”
“这世道就这样,还能怎么办?日子就只能这么过了。”
从缴税的码头村东陈主首家,到邻滩涂地的村西,一路上,交完税的村民,唉声叹气,也都宽慰着甄皓仁。
住在村西的,多是小姓,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压榨,不过甄家仅剩一个人还得交四个人的税,算是受压榨比较重的那一批了。
甄皓仁也‘唉声叹气’附和着他们的话语——
“是的,还能怎么办?”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还得想法子解决销户的问题,希望能顺利,希望明年,能够安安生生的,本来想着攒些钱娶媳妇的,这下也不知道要到啥时候了,唉。”
谈到媳妇,大家调笑了几句,缓和一下沉重的气氛。
说确实得娶房媳妇,不然夜里一个人冷炕,也太凄惨了;也有人说,娶个屁媳妇生个屁娃,生来活受罪,不把日子过好,就不要娶了,一个月去一次烟柳巷快活算了;有人不认同,说孤零零一个,没媳妇没儿女,要受欺负,生病了没人照顾,年岁大了没人养老送终……
一路闲聊着,也各回各家。
而甄皓仁回到自家那烂木屋前时——
甄家附近的邻居人家,也叽叽喳喳地忙跟他说:
“阿仁啊,刚才郑六那些闲汉,路过这边,见你捡的那条猪婆龙威武,劝也不听,就将你船上那条猪婆龙扛走了……”
“还说借他耍几天,过几日再还给你……”
“唉,郑家是大姓,你应该卖了再回来的……”
好!好!好!
甄皓仁望着那只残留些猪婆龙血迹的乌篷船,再也没忍住,就像一抹火星、飘进了火药堆里,杀意怒火彻底占据胸腔,嘴角抽了再抽,目光冷冽至极——
这些狗日的王八蛋!
见他人单力薄好欺负,谁都来吸一口血是吧?
小小的苇名村,没见识过匹夫一怒是吧?
好好好,都不用谢,这就他妈的免费给你们长长见识!
他沉默片刻,像是呆愣住了,好一会儿后,才一拍大腿懊悔至极道:
“唉呀!婶子说得对!都是我没办好,该把猪婆龙卖了再回来的!甄家就只有我一个,郑家大户大姓,我能去跟他们讲理吗?只能当哑巴亏吃了,当买个教训了!”
“俗话说,吃亏是福。”
“呵呵,我这也算是在攒好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