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尔本身就不善言辞,安德烈解释完,他闷闷地“哦”了一声,也不惊讶,朝诺兰伸出手。
他的意思是让诺兰把琴还给他,诺兰却没有给他,而是干脆盘腿在地上坐起来,指尖拨了两下琴弦,两个不成调的音符从他手底下流出:“军舰上还有这么原始的乐器呢?”
库尔也是个不紧不慢的性子,见诺兰有话说,也跟着盘腿坐了下来:“从餐厅库房里找到的,像是远古蓝星文明某种乐器的仿制品。看到了,觉得好奇,就试着修了修。”
诺兰点点头,指尖捏住琴头上的弦轴拧紧,再拨动琴弦时,声音变得清脆了不少:“确实,对虫族来说是一种远古乐器了。”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连安德烈都若有所觉:“对虫族来说?那对谁来说不是?”
诺兰拨弄两下琴弦,说:“当然是远古蓝星上的生命了。有松香吗?”后面那句问的是库尔。
库尔正拿着琴弓在那拨弄,被他这么一问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是有,不过在工作室里。你要那个做什么?”
松香是他焊接能源路板时候用的助焊剂,怎么听都跟乐器搭不上边吧?
诺兰勾了勾唇角:“拿就是了。”
库尔默不作声地撇撇嘴,把目光投向安德烈。安德烈当即表示拒绝:“别拿我当骡子使啊。”
“那我去。”诺兰撑着身子,想要起身。
安德烈一看,急忙抬手按住诺兰清瘦的肩膀,不让他起来,认命似的道:“行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安德烈这头骡子垂头丧气地去了离餐厅十万八千里远的工作室,留下诺兰跟库尔面面相觑。
其实也不算面面相觑,诺兰没话对库尔说,库尔比起人,更愿意搭理他那些宝贝零件。是以两个人相顾无言,直到安德烈回来。
安德烈没想到自己也有变成气氛组的一天,把手里那块被焊得残缺不全的松香递给诺兰:“找了找,就这一块还算大的。库尔老是浪费,剩下的边角料满地都是。”
库尔看上去没有丝毫惭愧:“我希望你给我收拾了。”
安德烈哼了一声:“不然呢?你该怎么感谢我?”
库尔沉默片刻,挤牙膏似的挤出几个字来:“……你是个好人。”
安德烈:“……谢谢你。”
库尔更加不惭愧了:“不用客气,这是你应该做的。”
安德烈:“……”他猜刚才库尔想说的就是这句,而不是那不情不愿的“你是个好人”。
他们俩在拌嘴,诺兰就拿着安德烈找来的松香,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琴弓。
松香被琴弓蹭得烟尘满天飞,起起伏伏连绵不绝,带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诺兰的脸被起起伏伏的薄尘中,本来就细微的神色更是被模糊到看不清。
【你喜欢拉小提琴吗?】
诺兰过了一会儿才回应先知灵魂。
——我不知道,只是会拉而已。
【我的孩子,没有先知不会的东西。】
——您说得对。
诺兰格外敷衍,还转移话题。
——只是没想到,我刚才还在想如果再来个弹着琴唱歌的醉汉,这场宴会就变成完美的小酒馆聚会,现在就变成那个弹着琴的人了。
只是没有唱歌,也没有喝酒。
上好松香,诺兰将小提琴竖放在怀里,像拉中提琴或者大提琴那样,指尖按着琴弦,琴弓与下方琴弦摩擦,轻微的震动由琴身传导到陈旧的音柱与背板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