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的房子是新盖好的,跟随潮流,已经装上了有了大块玻璃的窗户,所以一进院子,她就看见炕头上坐着人了。
她冲秋荷笑笑,掀开门帘进了东屋。
这间屋子不大,炕在窗下,一铺炕大概能睡三四个人左右。靠北墙摆着两组下柜上箱的组合柜,靠门边有一面大镜子。炕上有个炕柜,上面摞着几双被褥。被面是红色和绿色两种,绣着龙凤。
公婆坐在炕头。
公公罗启山把刚抽完的旱烟袋锅伸到炕沿下敲了两下,敲掉烟灰,再从烟袋里一捏把烟丝装进烟袋锅里。
毛毛醒了,哭了起来,她婆婆连忙把孩子拖到身边,检查是不是尿了。
“爸妈。”小寒打了个招呼。
把东西放在柜子上,
也过去看毛毛。
她婆婆利落地给孩子换了块尿布。
多多小跑两下吊在炕沿上,牛牛在后面抱着她的腿帮她爬上炕。帮妹妹脱了鞋,他再自己爬上炕,脱掉鞋坐在他奶奶的身边看小妹妹。
毛毛换了尿布还是哭。
她婆婆把孩子塞到她怀里说:“你走了这一大上午,孩子这是饿了,赶紧喂口奶。”
小寒尴尬极了,这事儿她不会干啊。
虽然没有吃过猪肉但总见过猪跑。
她见过办公室里那些背奶妈妈们,经常念叨涨奶了,涨的疼死了之类的。她一上午也没有感觉任何异样,她用胳膊压了压胸,确定是正常的。
“我好像没奶了。”小寒说。
“啥?奶回去了!”婆婆胡玉梅二话不说伸手就来摸,小寒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摸到了,还使劲捏了一下。
“这话咋说,这倒霉催的。”胡玉梅长叹了口气,抹了抹泪对外面大声招呼:“秋荷,秋荷。”
秋荷掀门帘进来看着她妈。
“你大嫂回奶了,你先抱着毛毛去和你黄嫂子要点奶。”胡玉梅吩咐秋荷。
秋荷点点头,抱起毛毛往外走。
“牛牛,你带着多多跟着姑姑去,回来我给你们糖吃。”小寒打发小孩子先走,她怕一会儿万一谈得不好,言辞激烈啥的,再吓到小孩子。
“嗯。”牛牛答应一声,爬下炕,利落地穿好鞋,再帮多多穿鞋。
小寒帮着穿另外一只,穿好后把她抱了下来嘱咐:“听哥哥的话,要跟好姑姑,不要乱跑。”
“知道了,乱跑遇到拍花子的,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多多说。
胡玉梅的泪又滚落下来,她连忙扭过脸去。
小寒笑笑,让他们去了。
“爸妈,我以前是真不认识于知青,这次是被陷害的。”小寒看着两位老人,解释道:“我的身份特殊,如果不说我们结婚了,那非常有可能被定性成破坏军婚,如果有人推波助澜,那就不只是简单游游街就能解决的了的,说不定都有被判刑的可能。”
她现在也只能往严重里说了。
“你一年也就在家呆两三个月,这次回来了就生孩子坐月子,上哪儿认识到知青去。”罗启山叹了口气,划着火柴点燃了烟袋锅,吧嗒吧嗒抽了起来,青色的烟雾迷蒙了他的眉眼。
小寒心中大石放下,只要肯讲理就行。
“那武四齐是咋肯放过你们的?”胡玉梅问她。
“他有短处捏在于知青手里,只好放我们一马。但是这人不干净,尽量别和他有牵扯。”小寒忽然想起她公公是会计,书里的情节里没有牵扯出他来,但是她还是嘱咐了一句。
他公公没言声,小寒心中一跳。
“咳,你俩真扯结婚证了?”胡玉梅问。
“嗯,扯了。但日期写的是昨天的。所以昨天晚上的事合法,不用害怕了。”小寒拿出结婚证给他们俩人看。
“那往后这日子咋过?”罗启山把烟袋锅敲干净,说:“你二兄弟一直念叨,他们家人口多了,不愿意和我们老俩挤那个破房子。以前这房子是建国的,他不敢有想法,如今建国走了,你又嫁了,这可咋说。”
“建国虽然走了,可是他又没绝后,有儿有女的,能咋过,该咋过咋过呗。”小寒有点气,这小的小,弱的弱,做为兄弟不说帮衬着点,还想着趁火打劫,“这仨孩子可是姓罗。只要不离了这个家,他们永远姓罗。”
要是离了这个家,那立刻给他们改姓。姓章也挺好的。
俩老人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儿媳妇这么厉害了。
“可是于知青要是住进来了,这好说不好听啊。”胡玉梅说。
“于知青才得了到镇上中学教书的差事,下周一就去上课了。到时候他就直接申请住在宿舍里。最多周末回来住一天。我想着,最多过个半年,也没有人再盯着我们了,我再时不时地和他吵上几架,到时候就顺理成章地把婚离了。对孩子也不会有啥影响。”
“得了教书的差事?”罗启山吃了一惊。
“嗯,要是有造化,说不定还能去上大学,到时候人一走,就更没人记得这事儿了。”小寒点头。
胡玉梅心里千肠百转,抓心挠肝,这要是当晚没让秋荷替小寒看孩子,那今天和于知青扯证的就是秋荷了。
一直被人笑话的闺女,如果能嫁给知青,那说出去也好听啊。她也能出一口气。
“妈,你是不是琢磨,要是当天晚上不和我换,那今天和于知青扯证的就是秋荷了。但我劝你想想,如果是秋荷,事情不会闹太大,于知青不一定非要和秋荷扯证,即使是扯了证,两个人的日子就能过得好吗?过上几年,万一有上大学或是回城的机会,人家于知青一定要离婚,你能咋整?”章小寒打破她的幻想,别因着这点小算计有了隔阂,不值当。
胡玉梅被点破小心思有点恼怒:“你是个嫂子,胡说啥呢。”
“您没这么想就最好了。”小寒不服软,话既然说了就得说透,“于知青眼界高着呢,我们今天在镇上遇见了镇党委书记的女儿,一看就是愿意和他搞对象,但是于知青根本就没看上,关键是人还长得特漂亮。”
“知道了知道了。”胡玉梅恼了。
知道就行。
章小寒从柜子上把包袱拿过来打开。
“爸,您看这事儿要咋办?”她把她买的烟和糖拿了出来,再把荷花烟高梁酒和桃酥饼放到老人面前说:“这个是于知青给二老买的。觉得因为他让你们丢人了,挺对不起你们的。”
虽然也见过好东西,但是这烟酒一摆在面前,还是有点震憾的。
“这,这咋好意思。他也,他也不容易,花这钱干啥。”罗启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