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公公进去如此之久,李重阳本就心里焦急,不自觉的开始在殿外来回踱步起来,总算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后,他才稍稍欣喜的抬眼走去,然而出来的并不是王公公。
只见一女子步伐翩翩若仙走了出来,乌黑顺滑的长发梳着十字髻露出白净光洁的额,着梨黄色的簪花与流苏钗,弯月似的眉心中间点缀红色的花钰,身上着鹅黄色交领广袖上衣,交领处又用苏绣绣制处一朵朵小巧又精美的白梅,搭桃粉下裙与披帛,那一双眼透着柔和之水,令人惋惜的是无法看到全面,下半脸被白色的面纱遮盖住。
他抬眼望去,原本稍稍威武的形象顿时全无,眼里这一刻充满了呆愣,见她款款行礼不语便要走,又赶忙着的一时心急叫道:“阿瑾?“
听他呼唤,女子稍稍转身回头这一刻柔和秀丽的脸展现出稍稍疑惑之色转而又素手揭下面纱温和发笑有礼问道:“李将军是否认错人了?“
“小女名唤陈素娥,家父名为陈褚。”
她面纱揭下后,嘴角处有着一颗小痣,单看眉眼之间有苏晚瑾的感觉,整体细看却也还是有些区别,若要做比,自然是一株寒梅与一株昙花。
陈素娥自然是寒梅,虽生的柔和之水,美意动人,却上下都带着―股傲气十足,明显阶级感十足,如同屹立寒雪之中依旧不倒。
而苏晚瑾则是白昙,素手清颜,生的本就弱柳扶风之感,就连上下都带着病弱之气,眼里却透着一股坚强劲,似昙花,花期极短,一现却又令人惊艳。
李重阳的期待也一同落了空,眼里的光也退了去只是稍稍道了几句歉意道:“是我眼拙,姑娘眉眼之间与我一位旧友十分相像,看错了。”
“李大人,快请吧,殿下等着您呢。”
“哦,还不快备马车送陈小姐回去?”
王公公这时才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先是对李重阳开口笑道,又对着一旁的小太监命令起来。
“不劳烦王公公了。”
陈素娥嗓音轻柔让人听了便莫名觉得软软的,就连婉拒的话语都让人莫名的喜欢。
“那可怎么行,姑娘可别让我这个做奴才的难啊,殿下特意吩咐了一定要将你平安送回去,他才放心。”
王公公听她婉拒的话语,连忙着又打断道。
陈素娥听到这里顿时捏起手绢含羞一笑才答道:“那还劳烦公公替我道谢一声殿下。”
“没事没事,陈小姐若是得空都进宫陪殿下也是好的,殿下今日难得高兴,多亏了您的功劳。”
见李重阳已失了兴趣转身进了殿内后,陈素娥那抹笑也渐渐的淡了下来,那抹打量在眼中一闪而过,让人根本无法察觉到,很快便转身离去。
李重阳入了殿内,便见刘祈安正坐在棋盘前不紧不慢的收拾着黑白棋子,先行了礼让他起了身后又道:“李将军此番前来何事?”
“难得见你主动入宫。”
“若是为李王求情来,你可要三思而后行。”
“这里不是战场,是官场。”
“微臣不敢。”
他先一步开口,直接将李重阳想要说的话断了去,李重阳便也只能另寻话题来。
“既不是此事,那你为何而来,莫不是也来陪朕对弈不成?”
刘祈安开口道,这一刻才换上了一抹浅淡的笑,原本的冷与犀利感才不见。
“殿下不觉得这此事有蹊跷吗?”“李王办事从未如此,难得出错却被陈褚发现弹劾,如今又让这位陈小姐接近你。”
“微臣倒觉得还是谨慎一些好。”
李重阳思绪万千的开口道,依旧站在原地未动分毫。
“哦?你是在怀疑朕识人不清的意思?”
“说起此事,朕刚好也有一事想与你谈谈。”
“此次出征,我方战术频频被辽人识破,造成多次无谓的牺牲和损伤。”
“虽险胜,李将军可有查出何人泄露?毕竟问题出现在你那里。”
“你若是不查清楚,日后又如何能安心呢。”
刘祈安开口淡淡道,眼里的视线却从未给他,一边说着的同时又开始在光滑的棋盘上落子起来。
李重阳心里自然有答案知道是何人泄露,但是奈何却根本揪不到证据便也只能不了而终了。
“殿下所言甚是,微臣一直命人暗中查询着……”
“李将军若是想查,何须拖到现在?莫不是胜了仗便觉得朕不会怪罪与你了?”
“也罢,你难得回京城就好好的歇下吧,此事我会着大理寺那边的人继续盘查的。”
“李将军只需好好配合便是了。”
听到要交给大理寺来查,这事本就跟江栩竹那边脱不了关系,若是能查出什么自然才是奇怪了,他想到如此心里便觉得有一些气不过,不自觉的暗暗紧握拳头。
而后那气也很快跟着消了去,良久只能哑然失色般:“多谢殿下关心,微臣必当配合。”
他丢下这句话眼里又是看不懂的目光,转而离开了殿内之中,却也未多说什么。
禁书阁伫立在洛府前院的西边处,去那里需要船只摆渡而过,码头边无时无刻都会有人驻守,平静的江面上屹立着一抹身影,他身形偏瘦站的笔直,身上着黑灰色相间的侍卫着装,一头乌发高扎而起发尾随风飘扬,腰间左右两侧纷纷别着一把短刀,稍细的丹凤眼微眯起随后又抬眼看了看朝这边而来的船只,那浑身上下都自带着一股莫名的冷与杀意。
“少主,禁书阁那边都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
船只上的人身着与他一样的侍卫着装,一手提着一盏明黄色的灯笼小声开口回道,他借着火光轻身一跃稳稳的落在船只上。
船只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了晃但很快便平稳了下来,这才慢悠悠的往禁书阁的岸边划动起来。
纤细的指将脸上那张与他气场丝毫不符合的黑猫面具捐了下来后,随后又似吐息寒意一般开口问道:“许大人他已经入了禁书阁内?”
“是的,他已经先一步往禁书阁翻寻起来了,祭祀大人那边拖着洛氏家主大人,需赶在天亮之前回去。”
“让他们按平时行程而来,潜伏好即可。”
“对了,李王那边可有消息?银票之事还未查到下落?”
划动船只的侍卫微微愣了愣,很快则面露难色起来,良久才小心翼翼的开口答道:京城那边传闻,银票之事李王迟迟未查出。”
“殿下大怒将他贬了官发配到柳州去了。”
“不知是否属实,还需要等京城那边的人来信才能确认。”
泷鸦听到这里,原本还低头专心看着手上的面具,指腹摩擦面具的动作微停:“无风不起浪,既能传出,恐怕十有八九属实。”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
“李王被贬,那银票之事让何人来查?”
提灯的侍卫紧接着开口问道。
“按原计划进行,查出银票的下落和用处,服从者留,不从者按叛党清洗。”
洛府庭院之中的树木早已经枯秃殆尽,就连草木都已经发黄,洛亦水随意的靠在门槛坐了下来,洛尤则是在院子中翻找着什么不一会又兴高采烈的捡起地上泛黄的树叶晃了晃笑道:“洛哥哥,你看,这个枫叶只有三个角。”
他听到这里掩去了眼里的不快,又温柔的发笑看了看她手中的叶子,那白色的睫毛也跟着颤动起来:“的确是世中稀有之物。”
见他难得对自己发笑,洛尤到露出诧异的神色,又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稍稍的暧昧笑了笑,转而又坐在他的腿上,一手挽住了他的脖子依偎在怀中笑道:“我们有多久未如此了?”
“倒也难得怀念起来,回想起来,若不是被那个老头发现,我们后面倒也不至于遮掩。”
见她如此,洛亦水想要起身却发现她并不打算下去的意思,自然听出她话里责怪之意,但又想摆脱这种诅咒似的直接开口道:“洛尤,整个洛氏,只有你护着我,我那时年少无知,或许是对你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
“但你可莫要忘了,若不是你先一步出卖我,仅是为了家主的位置。”
“不惜利用我,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更何况我也已经看开,你依旧是我三叔的妹妹,还请你自重。”
听他说看开,洛尤心里顿时便恨的咬牙不已转而便起身不满起来:“洛亦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不愿意看开。”
“我不要做你的妹妹。”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选择了权力,如今还有何好后悔的?”
洛亦水眉心微微蹙起打断她的话语,尽量克制着那不耐烦的语气,身上还残留着一股胭脂味。
见他既然能如此之快看开走出来,就如同整个洛氏单单自己是一个异类一般,洛尤已经发誓过的,无论如何都会与洛亦水纠缠誓死不休,便笑吟吟道:“现在如今到装出一副正人君子好哥哥的模样了?”
“若不是我,你恐怕这一辈子都别想从那间房里面出来,你应该感谢我拉你出来。”
“我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让家主放你出来的,否则便是永世见不得光亮。”
洛亦水依旧神色很淡定,从回府的第一个晚上他就已经想明白了,虽然这是一段不堪入目的过去,但若是不去面对永远都将无法翻篇过去。
更何况他也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同时也已经决定了,坦然面对过去,而后开始正常的生活。
见他不语只是默默的瞥了过来一眼,洛尤便更加不甘心起来:“洛亦水,我不信你既然能如此之快释怀,我会找出原因的。”
她丢下这句话使甩袖快步离开,那一抹身影都显得风风火火匆匆忙忙的感觉,脸上依旧挂着不悦的神色。
洛亦水心里却莫名的焦急紧张起来,心里只想着在苏晚瑾来之前必须处理好这里的一切,同时也不想让她过多的深入探究洛氏一族。
山林之中,天依旧显得有一些灰蒙蒙感,苏晚瑾先一步下了马蹲在溪流边刚想要清洗手中的帕子,却先一步被千面狐夺了去。
他看了看手帕又染了红忍不住担心起来,同时蹲下身子将手帕浸泡在冰凉的溪水之中,一边清洗的同时又不忘道:“我已是习惯了,你何必藏着掖着的。”
原本还想着偷偷摸摸的将手帕清洗了的苏晚瑾听他的话后,只能尴尬的笑了笑,又看他表情凝重思绪的模样先一步打破了气氛问道:“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没走出去多久,运气好便遇到了人,所以回来的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