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人被请进来,那盼望的心也跟着松了下来,只听到那一声温和却又不失气力的声音,还带着笑意柔柔的叫道:“给外祖母请安。”
“好好好,来了就好。”
“快,过来让我瞧瞧,你气色怎么样?”
“我让人天天送过去的参汤,可有服?“
她一边问道同时拉着苏晚瑾往自己身边坐下,缓缓拾起手理了理乌发细细观察起来。
“一直有在喝。”
苏晚瑾开口答道,被洛老太太直勾勾的盯着反而倒有一些不大好意思起来,同时便不自觉的挪开了视线,此刻那主厅也站满了不少女眷与别家的夫人,虽不知具体是谁家,但单看衣着却也明显是权贵之家。
穿藏蓝色银纹,头戴深绿色翡翠的夫人先一步似带讨好笑迎上来:“果真是继承了上一任祭祀大人的几分相貌。”
“气色倒也比最开始红润了许多。”
“姑娘既然到了这里便莫要想家,洛老太太可疼着您了。”
“自然让你受不了一点委屈的。
见她先一步开口,一旁身着墨绿色的妇人也赶紧上前吹捧起来,谄媚的笑不输任何洛老太太倒也是听惯了这些话,直接发声打断。
“在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可有什么想要之物?”
“要用的东西玉木都会帮忙第一时间拿过来,倒也暂时无。“
苏晚瑾开口答道,稍细又白嫩的手被洛老太太紧握住,一丝暖和连带着心里面都被暖住了一般。
“既然是姑娘生辰,也已到了待嫁的年龄。”
“洛老太太要不趁着这次生辰大大举行一番,刚好也好顺便为姑娘参谋一个好人家”
“说起此事,听闻祭司大人前些日子亲自登门拜访薛家退了亲。”
“看样子,祭祀大人也很关注此事刚好也让他一起陪同商议挑选,这样就不用担心了吧?”
听着这些人的建议,洛老太太若有所思了一会又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倒也有理,上次我未与他商量擅作主张。”
“属实不妥,那这次他也一同来挑选的话我看他还有何理由不同意。”
虽知道洛老太太是一片好心,但苏晚瑾却也实在是无心顾忌这些,婉拒的话想要说出口的功夫。
却被她先一步将拒绝的话堵住,眼里又带着稍稍的期盼和恳求的目光:“主要还是过你的生辰,若是没有看对眼的也无事。”
“时间还久,你也不要担心。”
看着她这副模样后,苏晚瑾便也无法将拒绝的话脱出口,只能顺从的回了一声好。
次日一早,玉木难得往前院而去,刚走进院子里,便看到一抹身影正站在火盆旁边焚烧着什么。
天依旧有些乌沉没有一丝明亮,院内寂静到只能听到纸张细微的燃烧声。
洛亦水今日难得换了一身行头,细长的银发高扎起,细碎的长须刘海修饰着轮廓分明的侧脸,火光的倒映在他蝉翼似的眼瞳之中,将那份冷漠无情多添了几分暖意的错觉。
宽肩窄腰又高挑的身材穿着也显得极其修身,内衬着白色的交领,无任何点缀,而外面则是用流光绸缎制成一件较宽松的圆领外衫,呈藕粉色,给人一种流光细闪的感觉,同时又被那抹身姿吸引的无法挪开视线。
“大人,诗织家里的后事都已经打点好了。”
“还有她意外葬身鱼腹之事也已经告知了。”
看着玉木认真回报的表情,专注烧着信纸洛亦水这才微微抬了眼眸,但也是一瞬间很快又将注力回到了火盆之中,语气极其淡漠的开口问道:“可有将我的话跟他们说?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知道?“
玉木点了点头继续笑道:“自然是,祭祀大人做出的所有选择玉木都会无条件的支持的。”
“就算掉入水里的是我,我也会没有任何怨言的。”
“你从小便是跟在长姐身边的人,我自然信得过你。”
洛亦水答道,很快便将椅子上另一沓信封递了过去便又开始往火盆里面丢起信件焚烧起来。
“说起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告知他们真相呢?”
“让他们一直这样四处寻人应该也有好几天了吧?”
“昨天,姑娘还在询问我那位大人是不是走了,怎么一直见不到人。“
玉木叹了一口气说着,看了看信封上的名字写着苏轼璃三个字后便开始焚烧起来,她知道这是洛亦水往年不断与苏轼璃来回交谈的信封。
却也没想到有如此之多,而苏轼璃也知道对面的人按辈分上也是个舅舅,时不时便会在信封之中写写苏晚瑾小时候的日常。
洛亦水则是假借打好关系,暗地实则是了解苏家那边的一切情况,然后在一步步的推算计划。
玉木无心的一句话语,却让神情恍惚迷离世俗之外的洛亦水将注意力拉了回来却不紧不慢的转移了话题继续道:“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以后不用过来,替我照看好阿瑾就行了。“
她一边检查着信封同时又丢入火盆之中回道:“姑娘她带着锦鸿去遛弯了。
“一大早便起了身,刚好我也借此次机会有些事想跟大人京报。“
“天竺街那边来传报,听说有人见到了陈褚等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大人您看看该让人去那边搜查吗?
洛亦水将手里最后一封信丢了进去后,原本平静的脸庞这一刻眉眼紧促起来,眼中满是打量的神色。
心里唯一浮现的就是洛尤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天竺街那边本就是鱼龙混杂要搜也不一定好搜,更何况那边还有其他权势之族的产业。
但若是让那些不该传的话,传入了苏晚瑾的耳朵里面,哪怕是有千分之一的概率,他也想要将这一点概率抹杀掉。
闭眼沉思许久后才道:“把这个情报告知那两人,让他们暗下往那边搜查,还有多派一些人去。”
“私下搜寻,切勿打草惊蛇。
玉木点了点头回了一声好后,烧完了信件直接快步的离开了院子。
这几日,整个洛府上下都陷入了忙碌之中,而洛老太太明显心情也是很好的样子,苏晚瑾也总是大部分都陪在她的身边,又或者会陪锦鸿玩。
明眼人都能明显感觉到,洛老太太和祭祀大人对这位姑娘极其宠在心尖上的,就连此次生辰都秉着以繁为主,同时又宴请了不少权势贵亲之人。
而四方城的第一场的大雪也恰好是在苏晚瑾生辰的这天降了下来,洛府上下每一处都如同裹上一层银霜,盖着厚厚的白雪。
雪块从屋顶上掉落至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玉木替她梳妆好了一番后兴奋的看了看窗外的雪景道:“果真是瑞雪兆丰年啊。
“姑娘,你快看下雪了!“
苏晚瑾拉了拉身上红色的披风都快透过窗户看了过去,相比夜里的大雪,此刻的雪如同细盐撒下一般。
洛府难得敞开了主府大门,迎宾客齐入,府中顿时跟着热闹了许多。
洛亦水则是陪同着老太太一同问候宾客,只知道是祭祀的一位侄女生的生辰,具体出自谁家便未明说。
洛氏经过上次大清洗,就留下了一位洛老太太,其余洛氏的人全部被清除,光是想想便已经让人足以不寒而栗,却也足以让人知道这洛祭祀并不似表面那般温和淡漠如水的模样,下起手来倒也真的是六亲不认。
整理好一身行头后,苏晚瑾这才难得出了后院往前院而去,本是想着既已到了前院怎么的也能看到千面狐了吧?
却不想依旧没有他的身影,只有这一张张不熟的脸,不断的与自己问好,打招呼。
她平复了那一瞬间心里的失落,得体的回应了那些人的问候。
“姑娘快来,老太太找你呢。”
洛老太太的贴身侍女看到苏晚瑾后,赶紧走了过来将她拉出那群官家小姐之中。
她也是不理解,究竟是什么事居然这么着急?
出了会客厅到了主院大门口处,只见洛老太太正站在一旁与人笑脸交谈着什么,明显心情很好。
“洛老太太,我给您带过来了。
侍女一边说着,苏晚瑾便已经被拉着凑上了前,这一刻她才看清了站在一旁与洛老太太聊天的男子。
他面相倒也生的颇有几分俊朗书生模样,又多添了几分漂亮,眉梢眼角带着万种风情感,相貌自然是比这里其他人要出众不少。
“苏姑娘,上次未能拜访到你。
“此次有幸能看到你,果真是我这一生最大的运气。”
那男子行了书生之礼,说着的同时不卑不亢,显得极其大度不已,整身上下满是文雅之气。
苏晚瑾微微屈身回了礼,洛老太太这才笑吟吟的开口道:“薛家的小子,薛锦禹。”
“薛公子过奖了。”
听到她介绍后,苏晚瑾才开口答道。
“怎会是夸奖,此乃皆是我真情实意之话。”
“姑娘的确是好看至极,姿态之中又皆是文墨之气。”
“方便问问,可有读什么书?“
薛锦禹再一次大大方方的开口道,让人丝毫不觉得有何尴尬感。
“未读过什么书,只是一些诗经杂烩罢了。”
对方既是大大方方的模样,苏晚瑾便觉得自己又有何好遮掩的,直接开口答道。
“姑娘既喜欢读诗,我自是想考考你,你可会觉得冒犯?”
听她喜欢读诗,薛锦禹明显更加来了趣意,那抹笑都浓了许多。
苏晚瑾摇了摇头表示不会,能看得出来洛老太太似乎挺看重眼前这个人,想起那日在厢房之中洛亦水便是因为定亲的事情与洛老太太争执不下。
他人倒也不坏,一举一动皆是礼仪得体又极其关照别人的心情,眼里总是会细细观察别人细微的情绪变化,来快速的思考出应对想法。
“重重碎锦。”
“片片真花。”
薛锦禹故作思考了一番直接开口来了一句
极其简单的叠词诗词,苏晚瑾毫不犹豫的对了出来后,他露出稍稍的惊讶转而便是更浓的笑起来。
看着这两人谈话明显很融洽后,洛老太太心情也更加好了起来,之后又说起薛锦禹以前跟在自己身边那段时间的过往。
或许是洛老太太高兴,又或者是薛锦禹时不时会在一旁不好意思的打断,面露窘迫的神色,苏晚瑾时不时拿起手绢笑了起来。
不过也就过了几分钟的功夫,她便感觉身后莫名感觉一抹冷意,还有一道侵略性极强的视线不断的压迫而来,仿佛要将她吞噬进去一般。
苏晚瑾有些不自然的微微侧头用余光看了过去。
只见洛亦水身着那件藕粉色的圆领衣袍正站在主厅门口处,细雪打在身上为他点缀,多出几分清冷孤傲感,如同那一朵高岭之花,独立与世俗之外,眼里深邃处却相反皆是凡尘之中的阴霾与淡淡的怒意,散发出的气场皆是不详与危险。
她对上了他的视线,只感觉到那一股危机感与冷意从内而外迸发出,甚至不断的扩散在心头处。
而洛亦水对上苏晚瑾视线的那一刻早已经换上了那张熟悉又柔和的笑意,笑意却未尽到眼底。
苏晚瑾知道他此刻为何是这种状态,就像上次他质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千面狐,自己却犹犹豫豫答不出口而让他感到不满。
而这个人只是换成了眼前的人薛锦禹。
特别是看到自己与薛锦禹有说有笑而心生了不满,但是自己本就对洛亦水无意,这样子不也刚好?
可是如此利用薛锦禹又是否会不好呢?如今千面狐也不在自己身边,若是在,那自然是直接拉着千面狐跟洛亦水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