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孩子围成一圈坐下,两支蜡烛插在中央,用蜡油固定。地窖里没有风,烛火一动不动,照亮一片沉寂。
夏辞心中同样沉重。
兴许是这具身体的记忆太过完整,他竟一点儿没觉得错位。心神完完整整,投入到此刻的处境里了,好像他就是承天大陆的夏辞本人。
他想,怎么才能逃脱囚禁,重获自由?
这是修行的世界,人定胜天的世界,个人的伟力足以移山平海。在这个世界,一切问题都是力量的问题。
他太弱小,若足够强大,怎么会落入这样的境地?
刚刚的梦重又浮现在眼前。
两道剑光映入他的眼眸深处,一道光辉璀璨的逐日之剑,一道阴狠毒辣的锈迹小剑。
逐日之剑杀死了魔君,锈迹小剑杀死了逐日之剑的主人,这两柄剑,便是承天大陆最强的剑,这两柄剑上蕴含的力量,便是承天大陆上最强的力量!
明明是梦境,夏辞却觉得,两柄剑如此真实,真实到他可以握住它们!
它们便是一切问题的答案!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两柄剑吸走了。
除他外的三个孩子,睁着三双疲惫的眼睛,看着徐守节。
他们的脸上满是不安和苦楚。不安源自现状,痛楚源自不得不面对现状。
一群十岁的孩子,平日里有家族守护,有仆人照料,未经磋磨。遽然遭了绑架,被丢入这阴暗可怖的地窖,能保持镇静,便是家教有方了。
“那些罗教妖人说,再过一天,就会将我们运往雪原,不用说,一定是卖到魔族去。”
徐守节缓缓说道:“我听父亲说过,有魔族喜人畜,以人为猫狗,豢养取乐。还有魔族喜人肉,以人为猪羊,或是丢进大锅活煮,或是用细刀割取肉片。越小、家世越好的孩子,越是上等的猫狗猪羊。”
他的话语如同一把刀子,剐过三个孩子的皮肤,又如一泼沸水,烫得三个孩子肝胆乱颤。
“你说这个有什么用?我们能做什么?”钱元宝瞪向徐守节。
他是剩下那个胖男孩,钱家商会的长孙。
钱家生意遍布天下,不只大离王朝,北边的大荒,南边的六国联盟,都有他们的产业。便是东宫太后,面对钱家的实权人物,也要以礼相待。
钱元宝所以不怕徐守节,瞪一双吊眼,刺向对方。
“为何不能做什么?”徐守节回以平静的目光。
钱元宝气急而笑:“你说说你能做什么?用你那大白屁股夹死罗教妖人?还是用你那短勾儿挖个地道逃出去?”
没理会这下三滥的话,徐守节正色道:“诸位家中俱是望族名门,虽未至修行的年纪,平日里药浴也泡了不少,身强体壮,更是学过入门的拳脚。非是评书里手无缚鸡之力、只会等待救援的弱者。”
他的神色愈发严肃,目光如铁,压向众人:“捉我们的罗教妖人有修为在身,但看守我们的罗教妖人,除了那领头的是修行者,剩下四人没有修为,若是暴起突袭,我们未尝不能杀死他们!”
“你怎么知道剩下四个人不是修行者?”江晚姜问。
她是最后那个女孩,神将府的女儿。五个孩子中,她最矮最瘦,却是除了徐守节外,最镇定的一个。
“那领头人颐指气使,待另外四人如同家奴,若同为修行者,必然不至于如此。”徐守节答。
“能杀那四人又如何,领头那个修行者,我们如何对付?”江晚姜又问。
“好钢熔于刀刃,好甲覆于心口。一个好不容易潜伏进永乐城的罗教邪修,为了押送我们离开,太过浪费。”徐守节回答得很快。
“什么叫浪费,我、你、她、加上公主殿下,值不得一个邪修?”钱元宝反驳。
“若是平日里,当然值得,但现在不同。”
徐守节瞥向上空,眸中闪过担忧:“以公主殿下身份,当有一支四五人的邪修小队看守,但此刻只有一个邪修带着四个普通人。”
“这说明什么?”江晚姜追问。
“说明罗教有更邪恶、更毒辣的事情要做,我们只是添头,是他们计划的边角!”徐守节咬牙道。
“所以这三天都没有人来救我们。”宁青岁恍惚道。
“不错,不论是罗教还是朝廷,精力都在别处,顾不上我们。这说明我们很难等到救援,也说明我们有自救的机会!那邪修必然要留下,为那件真正的大事效力!”徐守节道。
“就算没有那邪修,剩下四人我们如何对付?我们泡过几年药浴,他们泡过几十年,我们学过几年拳脚,他们学过几十年!他们还有刀剑!”钱元宝讥笑。
他后仰身子,三日的囚禁让他憔悴。失眠令他的双目布满血丝,匮乏的饮食令他身上的肥肉得不到给养,松弛地垂下。明明是孩童,却显出衰老的模样。
他的嘴角和眉梢抽搐着,徐守节的话语未能唤醒他的勇气,明了现状后,更大的绝望笼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