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一嘴角带着饭粒,急急忙忙向你解释:“母亲说我饿了就可以吃,不是偷偷拿的。”
“这个包袱皮也是母亲给你准备的?”
“……这个是我偷偷准备的。”
“你啊……”将嘴里的饭团咽下去,你抬头看着四方天空上高悬的明月,有些懒洋洋的,“你打算就这样离开,离开继国家,你准备往哪里走呢?你知道寺庙的方向吗……”
眼角余光里,你知道缘一正看着你:“我准备走得远远的……”
“远远的哪里呢?”
“……就是远远的……”
看来这个话题是问不出东西来了。
你手上握着半个饭团,看向缘一:“你不是说要去迎接命运吗?远远的,就是你的命运?”
“……”他沉默着低下头,握饭团的手指头都局促地蜷曲起来。
“哈!”你挪开视线,又看向院子里的明月,轻轻叹息起来,“在月色这般美好的夜晚,被母亲和弟弟抛弃——如果这个就是命运的话,命运对我也不甚温柔呢……”
这当然只是你无谓的抱怨,目的是用感情进一步绑架住继国缘一这个不安定份子,以免他下次又莫名拎包消失。
“……抱歉,”缘一呐呐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兄长大人,是缘一考虑不周。”
“你下次还会这样吗?”
“……”
“急匆匆地准备抛下我离开……”
“……”
你叹了口气:“如果下次也想离开,就像这次一样,来和我告别吧,至少让我知道你的决定。”
他默默地吃着饭团,没有说话:“……”
“……”
你抿了一下嘴,也不知道该如何将话题进行下去了。
母亲平时和沉默的弟弟是怎么相处的呢?
他开始说话也不过是最近才有的事,这之前,他可是一言不发从无反应,可母亲依旧将满腔的关切喜爱给了缘一。
你有时候与他交流感到困扰与尴尬……是因为你作为兄长,对他的爱护并不充足——大抵是这个缘故吧。
那就没有办法了呢。
看到缘一将手上的饭团吃完,你将自己手上的半个递了过去:“我的也给你。”
“……”
他呆呆地看着你,嘴角还有马虎沾上的饭粒,露出一个傻傻的微笑,将饭团接了过去。
怎么说呢……弟弟乖巧听话的样子,着实有点可爱。
你就在他的咀嚼声音里默默想着你们之间的事。
譬如……你吃了一半的饭团给到缘一,他会毫无芥蒂地接过去继续吃——如果调换过来,以后,身为继国继承人的他,吃到一半的东西给到你,你会如何呢?
这个问题从脑海中浮现的一瞬间,你就知道了答案。
你必然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弟弟的羞辱,即使表面装作毫无芥蒂地收下,心灵也会饱受嫉妒之火的煎熬。
继国岩胜……就是这样狭隘、丑陋的人呢!
等缘一吃完了饭团,你将木剑、包袱都拿在手上,起身进了房间:“今天就留下来和我一起睡吧……”
“父亲大人……”
“母亲去世了,他最近不会有时间在意这些小事的。”
“好。”
缘一乖乖跟着你走进了房间。
相比月光明亮的室外,你的房间就昏暗了许多,在你拉上纸门之后就更加昏暗了。
你和缘一睡在余温尚存的铺盖上,两个人盖一床被子,你的肩膀挨着他的肩膀——在意识到过于亲近的距离之后,你几乎是下意识想要挪动离开——你忍住了没有这么做。
睡的明明是你的被子,你是名正言顺的主人,为什么反倒要感觉不自在地去避让身为客人的弟弟呢?这不就像主动认输一样吗?
你不要。
你甚至侧头去看了一眼,和你睡在一个枕头上的缘一。
隐约的,你看到他睁着眼睛,嘴角上翘,一副有点高兴的样子。
莫名其妙……
“母亲去世了,你难过吗?缘一……”你出声问他。
“……”
你把头转了回来,看着天花板,语气平平:“我以为你会哭的。”
“……如果我伤感哭泣,母亲也会感到难过担忧。”
他如此回答你,是十分符合他风格的答复。
他甚至追问你了:“兄长大人,难过吗?”
你感受着肩膀处传来的暖融融的、兄弟的体温,心情十分平静:“我不难过哦。”
缘一就发出吵人的感叹来:“兄长大人好坚强……”
你:“……”
你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才回答他:“我白天去见了母亲,她说,她会在三途川等待我,会为我现世的人生向神明祈祷,所以我不会难过。”
耳边又传出恼人的感叹声来:“原来是这样……”有发丝和布料的摩擦声传来,缘一说话的气息打在你耳边,“母亲离开的时候,和我说了一样的话……是白天她见了兄长大人的缘故吧……”
你:“……”
你在心中长叹一声,只觉得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