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到自己三叠大小的寮房,在矮桌上打开了继国家送过来的包裹。
拆开包扎严密的包袱皮;有一件叠得整齐的皮毛柔软的小马甲,马甲的内衬口袋里是已经剪好的银两,一盘整齐放好的木质双陆棋,一支你学声乐的时候老师发下来的竹笛……
你把银子收进自己的小金库藏好,然后把剩下的东西一字排开摆在跟前:
马甲并非你的旧物,之前也从未见过,但上身大小正合适,想必是天气渐寒,父亲提前准备的;
木质双陆棋是你之前和缘一游戏时候所用,棋盘被你磕坏了一个角,你对双陆棋并非十分偏爱,玩起来也多是打发时间,而在时间总不够用的清水寺,你实在想不到该找谁来陪你玩这贵族的游戏……想必是缘一为你准备的;
至于竹笛……
你将那个打孔规整的竹笛捧在手心,仔细打量。
一年前,父亲为你安排乐理课程,你选择了学习竹笛,后面跟着声乐老师学了几首最为耳熟能详的和歌——你对这笛子的印象仅限于此。
你还记得,你在房间里练习竹笛的时候,缘一扶着门在外面偷偷地看你。
你吹出来的声音乱七八糟,中气不足导致声音总是不在调上,和曲谱标注的要求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以你发现缘一的窥视时立刻羞愧地涨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不知缘一发现你的局促没有,他泰然自若地从门外走近,坐在你身边,静静地看着你。
“……”
“……”
你从不言不语的弟弟那里,渐渐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啊……我刚开始学习,所以吹起来不好听也不准嫌弃哦!”你红着脸说出给自己解围的话,然后就将笛子放在嘴边,小小的手指头抵住小小的孔洞,继续吹奏起来。
“高山则坚,大海则渊。
唯其山也,故是坚也,
唯其海也,故是洲也;
人则空花,世如浮烟。”
这是你当时所演奏的和歌,你将将认全了字符,明白里面所描绘的场景,却无法完全体会到其中的韵味,加上气息不足,连曲调也不在谱子上,缘一却一直听得津津有味。
你就这样断断续续吹了一下午,他也乖巧地听了一下午。
他倚靠在你身边,就像之前总是倚靠在母亲身边一样。
——啊!不行啊!男子汉怎么可以总是这样撒娇!真是不像话!
这是你曾经看到缘一对母亲撒娇的时候,内心里忍不住想过的话,你十分瞧不起弟弟这种犹如小女孩一般的软弱粘人。
但是那天下午,当缘一轻轻倚靠在你身上,你闻到他散乱的头发间干净的气味,他托付在你身上的体重,专注的看着你的眼神,你的心一瞬间……简直柔软得不像话:
——没办法!毕竟是缘一啊!无法让弟弟尽情撒娇的哥哥,那不是太失职了吗?
你只能想到这样的说辞来放纵自己的行为。
后来,你也为自己的放纵付出了代价;父亲知道你们待在一起的消息,怒不可遏,冲进你的院子,将你狠狠地揍了一顿。
这场来自父亲的、如同灭顶之灾的暴怒,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甚至因此做过几个晚上的噩梦,对父亲的敬畏从此更加深入骨髓。
可是,即便在恐惧中,你也无法忘记,你吹奏笛子的时候,缘一那双总是无神的眼睛,好像有光亮起,亮晶晶地看向你。
于是,你找来木料,用练习腕力的刻刀小心翼翼,雕琢出一个勉强可以使用的木笛,并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偷偷来到缘一的房间,将它送给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