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做了一个梦。
他在一个漆黑的森林里,听到了林栖的呼救。循声望去,一个树妖正生长出粗壮的藤条紧紧地箍住姑娘,藤条上滴淌着粘稠恶臭的汁液。他在梦里无能为力,发不出声音,也挪不动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树妖吞噬姑娘的整个身体。
他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衣服。
他发现自己脸颊湿湿的,在梦里已经哭成了泪人。
周焰疲惫地下床,打开窗帘,外面已经大亮。他脱掉湿漉漉的衣服,套上一件干净的。他想去看一看林栖是不是已经走了。
打开门,他看见段野正从电梯里出来。
段野也看见了他,不太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嗨。”
周焰说:“你来接林栖?”
段野:“嗯,去一趟南城。”说着,段野拿出钥匙想要开602的门。
周焰叫住他:“我,能不能跟你聊一下?”
段野看了一下手表,说:“我跟林栖约好了八点出门。现在已经七点五十了。”
周焰:“五分钟就好。”
段野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他走进了周焰家,环顾四周,说:“挺干净的啊。”
周焰邀请段野坐下,说:“我就开门见山吧。林栖初中毕业那个暑假,在魏恒家门口的小公园里,你跟林栖说了什么?为什么她抱着你哭完,就变回阳光开朗的少女了?”
段野对这个问题有点吃惊,说:“讲了什么……我记不得了。”
周焰:“好吧。那么,你这次带她回南城,能不能也去那个小公园跟她说会儿话?反正你要出国,又不打算带她走。你能不能把她完完整整地留给我?”
段野轻嗤:“你留不留得住她,要看本事。”
周焰:“我对她是真心的。现在魏恒又死了,除了我,你还能把她留给谁?”
段野沉默了。良久,他说:“我知道了。”
周焰说:“谢谢你。”
段野:“若你对她不好……算了,没什么。”
然后段野就走了。
……
接下来,就是空虚的星期六和星期天。
周焰回了趟父母的家。
贺梅看到儿子回来很高兴,做了一桌子菜。周揖山拿出一瓶酒。
周焰说:“爸,你的腿刚好,不适合喝酒吧?”
周揖山笑着说:“这话要是让小林医生来讲,我倒是会听。来,咱爷俩喝一点。”
周焰说:“爸爸,你不看好我和林栖吧?我感觉出来了。”
周揖山说:“不是不看好,而是……你看,你的人生已经基本定型了,而她还是个学生,以后还要读几年书、在哪里就业……都是不确定的。你们两个充满变数。这个你要清醒地认识到。”
周焰:“只是因为她年纪小,对吗?至于她没有父母,你们俩不介意吗?”
周揖山说:“傻儿子。失去父母,她肯定已经很难过了,我们又怎么能往她伤口上撒盐呢?若你和她真的成了,我和你妈一定把她当半个女儿来看待。绝对不让她受委屈。”
周焰:“爸爸,我真的很喜欢她。我想跟她在一起。”
周揖山:“你要想清楚。之前你也说真的喜欢季姝华,要跟季姝华结婚。”
周焰:“不一样。林栖很尊重我,不会想要控制我,也不要我给她花钱。我跟她在一起很开心。”
周揖山:“嗯,虽然我跟小林医生接触得少,我也感觉她聪明可爱。”
贺梅插话道:“既然她这么好,你怎么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周焰:“妈,她什么都好,只是不够喜欢我。”
贺梅:“她都跟你在一起了,又夸你好看,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周焰:“妈,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周揖山:“儿子,我明白。她自力更生,独立自强。你感觉她没有那么需要你,对吗?”
周焰:“对,就是这种感觉。”
周揖山怅然地提起往事:“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认定要娶你妈的吗?”
贺梅害羞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周揖山继续说:“有一次,我生病。你妈妈衣不解带照顾了我半个月。生病的人最脆弱无助,而阿梅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不嫌脏不嫌累地照顾我。那个时候,我就认定她了。”
周焰:“嗯。很有启发。”
贺梅:“你们爷俩这是不是在盼着林栖生病啊?太缺德了吧?”
周揖山对妻子说:“缺德的人是谁?后来萍妹子都告诉我了,是你把我的药换成了维生素片,害我多躺了一个星期!”
贺梅故作生气道:“哼,当初你要是再不开窍,我还能让你躺上一个月!”
周揖山笑着感谢夫人不杀之恩。
周焰看着父母感情这么好,心底里对婚姻的期待又死灰复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