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来也!”
颛臾大愕,接连咒骂一番,更听得同来的有人在外敲门如击鼓,烦躁万分,却也无奈,只得收了威风,更衣不提。
俄顷,那仙师亮堂钐刀,油光满面,迎风伫立。背后,是清一色的驱魔众,同样亮明兵刃,穿戴齐整。
只见妖风飒飒,一位背扛钉耙的壮士偏倚头颅,压嗓低声念咒,双掌擦呼着揣作一串,一来二去,手心竟冒出生生火花,洒在西北方,似在引路。
其眸骤然坚定,自肺腔中孕出一口凶气,朗声长啸,眺望山河地广,吒喊冲散云霄:
“颛大人,请君斩妖!”
“好!!”
此时群星璀璨闪耀,皎月腾空。
仙师迈一大腿,乌黑绫巾飘逸,剑指冲天,镰刃横于胸前,劈开拦路麦穗,如风火般去了。
孙木由本还纳闷,白日里所见那些妖魔,分明是村民假扮,哄骗了躲上贡的,而今是故技重施否?实又不像,耳畔确闻有大兽吼震,怕不是亦有妖闻民扮事,便来个趁虚而入,假戏真做。
猴娃亦前驱田间,果看见一只巨豝,其躯有九尺余,数千斤重。观此大兽修为,绝非走得寻常妖怪之路,即所谓先修人身,而后图广。此物专精本相,已然有些道行,只是仍作芒毫獠牙之状。
他固知此兽虽面目狰狞,并不轻易搅扰人境,只因在妖蛮之中,人乃诡诈高智之物,触之多殒,毁弃修为。不过“豝”乃野豕雌性者,而观其貌状,似生产未久,莫非是为幼子觅食而来?
“这班驱魔人气势狠辣,手段凶残,况有村民盯着,定不会轻饶了那怪,打死了也好邀功,日后找众人要彩!”木由暗道。
他索性瞅众士一拥上了,仅把形隐,悄悄尾随。
驱魔人等呀呀哈哈,嘴上念叨各色真诀,围作一圈。小妖见触了人怨,略有些惊惧,却并无战意,张开大口,只草草吸了些残谷败株,即要退走。
猴娃视而暗惊:原此物修的是梵门,并不轻易杀戮,可怜若是如此,那班混账打杀它,不似玩闹一般?
他这里还在狐疑,那厢驱魔众早已悉数前驱,为首的颛臾飞身速跃,挡其后路,将钐刀一横,断喝:“哪里去也!”
此妖再无所遁,躁动起来,向后身子一躬,直朝赤汉处奔窜,它想来定要把腹中之米糠带回,许是其幼子无法粗食,要作安养。
颛大人强扭腰身,凌波飘忽,随意闪过突兀袭来的寒芒,钢齿一咬,铁杆上顶,火花交错间,已牢牢架住其牙,运力回转,只把那千斤之躯撂倒在地,哼哼咛咛。
是时,霜月煞白,状如皮骨,众士兴火,叫那怪儿现了原形,真是:
身瘦体长同病鬼,躬腰驼背,不辨面肌。
森牙利齿似灾星,五官扭曲,乌毛遍体。
血淋目袋如漏斗,黑蹄厚爪,粗尾盘躯。
四肢壮气若闪电,红肌狰狞,钢毛乍起。
那颛臾且视此物并不嗜血,已知是得了善师点化,只是他反倒喜上眉梢。一来于他眼中,人妖殊途,非人者皆当诛戮,免上自身;二来那妖不恋战,已自束手脚,岂不更好下手。
于是一众驱魔人由汉子引着,将其围定,可谓:
众恶昭昭,孤兽嚎嚎。
众恶昭昭,横刀架矢躁焰高。
孤兽嚎嚎,提爪张牙欲遁逃。
我这里乱吼声威尖刃彻,哪里管天地仁寿赖德操。
它那边低嘶魂气獠牙冲,便就要人间生死定茹毛。
两相各知深与浅,偏就不问涨和消。
搏命只把身形动,碎凌空尘土侵狂啸。
断生原是弓弩张,破伏土轻烟掩空号。
众恶逐走山林怒,孤魂幽荡颤红绡。
颛臾这厢抽出双掌,豝妖应声而倒,竟不过七八个回合,怪已伏诛。一旁愣神之人呆也似地枯站着,须臾,方才清醒。
于是田野之内,遂传起一通响掌,同仙师那粗犷大笑,荡澈寰宇…
孙木由移目不忍,暗地里心忖忧叹:
何错之有,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