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地调整姿势，翻了个身，划了几下，让自己慢慢地站起来。
这一次，花溪才发现这池水才到她的肩膀处，根本淹不着她。刚才是她太紧张了，紧张到连基本的状况都没摸清。
头离开水面，那股窒息感立刻消失。
水珠顺着花溪的脸颊四处流下来，她抹了一把，才理清视线。看着蹲在池边正好奇地看着她的香澈，有些生气道：“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香澈支着下巴道：“哦，我忘了。”
“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几件干净衣服，你慢慢洗。”
说着，香澈就起身走了出去，临了，嘱咐她道：“别着急！”
偌大的汤泉之中只剩下了花溪一个人，她望着四周雾气缭绕，轻掬起一捧水净了净面，看着水里的倒影，慢条斯理地褪下衣衫，给自己清理。
一柱香的功夫过后，花溪沉沉地睡了过去，她身体靠在池边，宛若睡美人一般。香澈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美人出浴，含羞微露的场面。
花溪脸上的伤痕已消，玉骨冰肌，画面宜人。香澈抱着衣服慢慢地走近，感受到周围的气流涌动，花溪倏然睁开眼睛，迸发出一道寒光，看向来人。
“香澈？”
花溪立马捂住胸口，微微靠后。可是她身后就是池岸，咚的一声，毫无防备地撞了上去。
香澈刚想出声提醒，随即听到那声闷哼之后，扯了扯嘴角。
“衣服。”香澈将衣服递了过去，是一件素白的纱裙，上面镶嵌着闪闪的珍珠，可堪天衣无缝之称。
随后，香澈逼近花溪，眼睛在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笑着道：“你别紧张，我只对男人有兴趣，女人嘛，暂时还没有！”
不过她随即又道：“花溪，你很好看。”
闻言，花溪低头去看水中的倒影，果然见上面浮现出一张洁白柔嫩的小脸，青青紫紫的伤痕不见了。
花溪睁大眼睛看着池水，颤声道：“这水……”
香澈点点头，接着道：“我这池水可以消万年淤青，补周身虚损，可不是谁都能来的。”
说完，她抱着手臂，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花溪扬起脑袋，露出两颗小虎牙，诚恳地道：“谢谢你啦，香澈！”
不久，两人回到花月坊，坐在梨花木的摇椅上，花溪仰天长叹道：“我该去哪里挣仙币呐？”
她可没忘记自己身上背负的巨额债务。
香澈嘴里叼了一颗水蜜桃，正啃到一半，随手一扔，坐起身来，一拍手，道：“这好办，我去和百合说，叫她别和你要了。”
花溪却摇摇头，道：“不行，我都答应了。人不能出尔反尔，况且还有石柱。”
香澈凝眸片刻，笑着说：“我替你还。不就是五万仙币嘛，小意思，洒洒雨啦！”
说着，香澈又重新躺回去。
花溪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上，道：“对了，香澈，你这件衣服多少钱？”
花溪想着以后有了钱还给她。却未想到，香澈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她感到五雷轰顶。
“不多，不多，十万仙币。”
花溪的眼睛都要掉到地上拾不起来了，香澈这话说的，就好像是去集市上随便拎了个布包一样简单。
“什，什么，十万仙币！！！”花溪从摇椅上起身，差点没摔了。她好不容易才扶着摇椅的扶手站定，语气颤抖着道：“那我还是还给你吧！”说着，就要去扒拉自己身上的仙衣。
见状，香澈连忙走过去阻止她道：“你这是做什么？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了？”
“朋友？”花溪重复了一次，这个词语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但她还是倔强地道：“朋友之间更不能涉及金钱利益关系。”
说着，花溪将外衣脱下，却听那头的香澈怒气冲冲地道：“这衣服你都穿了，还怎么还我一个崭新的呢？”
花溪的动作微顿，心想：“原来是这样啊！”
看来自己又不得不背负十万仙币的债务了，加在一起就是十五万，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利息啊？
可千万不要是利滚利，那样她可就掉到狼窝里再也上不来了！
花溪这样默默地想着，另一边，香澈捧来一盘马蹄糕，递给花溪，道：“尝尝 ，不是饿了吗？”
花溪摇摇头：“我不要。”
香澈闻言好笑地看着花溪的腹部，戏谑地道：“你这可真叫勒紧腰带，只为省钱了啊！”
说着，香澈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糕点，边吃边道：“真香啊！”
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擦过花溪的脸颊。
“反正都已经欠了那么多了，再意这点干什么，饿死了，你就得变成老赖了。”
“全家都得跟着你倒霉。”
花溪无奈地摊了摊手，灰头土脸道：“你放心，我一个家人都没有。俗称光杆司令，是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看着花溪这样丧气的样子，香澈在心里替她感到难过。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又听花溪道：“不过，我才不会欠着别人的债不还呢！真要饿死也得等我还清债之后。”
说着，花溪从身旁的桌上取过一块点心慢慢地咀嚼起来。她吃得慢条斯理，仿佛在细呷着天地间最美妙的食物一般。
总归是吃了，香澈也不再逗她。
转身坐下道：“如今帝君也没给你个一官半职，薪俸就没指望了。对了，花溪，凡间有人信奉你吗？”
满天的神官中，有天地万物精气运化而生的，也有以凡人之身渡劫飞升的。精灵运化而生，自有山川之力维持，身后家族支撑。而凡人升天则是靠着众人的信念，对他的崇拜程度，简称人气。供奉的每根香火，捐的香油钱，造的每座庙宇都会变成仙币或者是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天京，收归个人账下。
花溪摇摇头，语重心长地道：“有。”
香澈喜笑颜开道：“真的，那就是时日问题了。 相信我，只要你活的时间够久，一定会有钱的。”
就在某人拍着胸脯子保证时，一桶凉水从头浇到尾，将香澈那颗火热的心冻了个冰拔凉。
只听花溪无精打采地道：“梦里什么都有。”
香澈的三观简直要碎裂了，要不是看不到实物，便能看到落在地上碎的稀巴烂。
香澈许久才回神，道：“花溪，这个玩笑不好笑。”
那就是没有呗，甚至连半个都没有！
花溪已经将盘子里的糕点吃光，没办法，她实在是太饿了。
香澈都开始替她发愁了，她一面梳理状况，一面缓缓道来：“神界的罚款都是有规定的时间的，要是在规定的时间里没有缴纳足够的数目……”
花溪关心地问：“会怎么样？”
香澈嘴一撇，眉头一皱，脸一拉，严肃地道：“罚款加倍。”
花溪：“也就是说，逾期利息是百分之百。”
香澈颇为同情地点点头。
花溪一边挠头，一边懊恼地道：“早知道还是让他们把我揍一顿好了！”
香澈惊讶道：“揍你一顿，保证你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疼都疼死了。”
花溪却道：“至少那样，我能还清，可是现在，我是两眼一抹黑啊！”
香澈拍着花溪的肩背，道：“别灰心，别灰心，总有办法的。”
半晌之后，思考了半天的香澈悠悠地道：“你说我直接给你，你还不要，你又没有什么技能，还没有人气，简直就是死局嘛！”
闻言，花溪的脑袋低得更深了。
“不过你可以去赚呐！”香澈一拍大腿，顿时有了主意，她和花溪介绍道：“每位神君天天都忙着自己的私事，有些不太入眼的公事就搁置到了一旁，可是搁的时间长了，下面难免议论纷纷，对神官的名声是有影响的。”
花溪望着香澈，疑惑地道：“所以……？”
香澈笑了笑，贴耳道：“他们会选择花钱雇人去做。”
闻言，花溪来了精神，她大喜道：“那我去！”
“嘘！”香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朝着花溪无辜地眨了眨眼，道：“这是秘密，不是能被人轻易知晓的。”
随后，她煞有其事地指了指上面，心虚地道：“要是让上头的人得知这些神官阳奉阴违，偷奸耍滑，那是要降罪的。”
听香澈这么一解释，花溪也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那怎么办？这个办法又行不通。”花溪将脸一埋，作老鼠缩头状，心情掉到了谷底。谁会无缘无故地将自己的把柄交给她呢？虽然她真的只是想要赚钱而已。
香澈凑近她，忽闪着两只眼睛笑嘻嘻道：“我这儿倒有些活计，愿不愿意……？”
话音未落，花溪抱住香澈的大腿，可怜兮兮道：“我愿意。”
仿佛溺水的人在无助挣扎中终于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两只眼睛眨巴眨巴，似森林里迷路的麋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