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玫瑰嘟了嘟嘴,随口道:“花主每天都忙着花谷里的时令气候,哪有时间去关注这等小事?”
说破天了,也不过是一座空庙嘛!
所谓空庙,便是没有神明主事,只是一副空架子,破空壳而已。
哪里还没有几座这样的庙宇了,包括土地庙,石头庙等等,这样的庙多了去了,又不会触犯神灵,玩乐一场罢了。
花溪看着闪烁的烛火,心里有了些主意。她对身边的紫玫瑰道:“走,我们去看看。”
“啊?”紫玫瑰愣在原地,她踯蹰不前,前顾后盼,“我们不找那位臭……哥哥了吗?”
花溪看着外面深深的夜色,不得不说,花谷里的气候真的是很独特,天黑得很快,仿佛只要一眨眼的事。她笑着道:“放心,遇上他,是别人倒霉。”
说着,两人就将门带上,走向了那座黑莲花庙。
花溪站在庙门口,这是她今日第二次进入庙宇了。
从庙里走出几个打扮得妖娆的小花精,手里挎着摇篮,里面是些香烛纸钱。有说有笑的,满心的快乐洋溢十足。不过却是用一面轻纱覆面。
从花溪身旁擦身而过时,深深地看了一眼她,嘴角含着调侃的笑意。
花溪看得一脸懵逼,抬脚和紫玫瑰走了进去。
庙堂里只有一座黑色的雕像,安安稳稳地立于高台之上,身后丝滑的黄色布料垂下,平添了一丝神秘和威严气息。
而戒玉则是站在旁边的功德箱前,脸色紫黑,仿佛被炭熏了的茄子。
“师兄?”花溪震惊地道,在外面找不到人,敢情是来这里了。戒玉闻声看向来人,差点没有站牢,身子一趔趄,走了过来,沉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快离开这儿!”
说着,就要抓着花溪的手,朝外面奔去。
这时,从外面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以纱遮面,不过那走路姿势却是让人印象深刻。一见到花溪他们,眼睛就像是老鼠看见了大米。
一拍大腿道:“哎呦,这不是白天的那两位嘛,小紫,你也在啊!”
视线落在紫玫瑰身上,那妇人的眼睛里更是迸发出无限的灵光。
看着看着便走了过去,一手揽紫玫瑰的腰,一手握住紫玫瑰的肩膀,不让她乱动,将嘴巴凑在了紫玫瑰的耳旁,低声问道:“这样,婆婆跟你谈笔交易,给这两人说个亲,你我三七分,如何?”
那双精明的目光在花溪和戒玉的身上来回穿梭。
紫玫瑰脸色大变,忙摆手道:“不行的,婆婆。他们是……”
牵牛婆有些不高兴:“他们是什么?不过是外地人,……”
能为她带来财富的外地人。
“况且,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听到这句话,紫玫瑰震惊了,花溪震惊了,戒玉震惊了,就连戒玉腰间的那条长鞭都压抑不住汹涌的怒火,在某人的腰间一直蓄势待发着。
“谁家正经人没成婚来这地方呢?”
说着,她将目光放在了紫玫瑰的身上,若有所思道:“小紫,你是不是怀春了呀?”
紫玫瑰的脸瞬间红成了熟虾,由内而外。
连忙辩解道:“不是,不是。”
牵牛婆从怀里偷偷摸摸地抽出一张纸来 塞进紫玫瑰的兜里。笑眯眯地道:“这就是她们所求的,婆婆今日送给你了,再好好考虑考虑!”
说着,眼睛又望向花溪和戒玉。
似乎是在看两只唾手可得的小白兔。
随后又贴近紫玫瑰,好心劝道:“下次来记得带上面纱。”她指了指自己面上的物件。
几人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嘴里念念有词道:“还请娘娘保佑,保佑我……”
后面的话声音很小,根本就听不清楚。看来是难以启齿的话语,那精灵故意压低了嗓音。
于是花溪嘴里默念着咒语,用灵术窥探了一下那精灵的脑海。
只听她心里道:“还请娘娘保佑我家老木身体“壮硕”“力气十足”“一飞冲天”“阳阳得意”之类的话,直听得花溪心头一阵汗颜,怪不得,怪不得她不能说出口,这话太震碎三观了,简直简直,让花溪长呼一声:“绝了啊。”
再看她身旁跪着的女子,眉眼紧闭,樱唇微启:“还望娘娘保佑我早日诞下麟儿。我必定日日前来扣首。”
这个还行,花溪慢慢收回灵术。
她抬眼看向高台之上的雕塑,心里默默道:这个空壳子怕是不会替她们达成所愿的。
“外地人,外地人。”
花溪一看,竟是那牵牛婆,于是她微微一笑,道:“您好,有什么事吗?”
牵牛婆靠近她不到半寸的位置,揶揄着道:“再考虑考虑?”
花溪脸一黑,险些绷不住。她转身忙出了黑莲花庙。
回到那间茅草屋里,花溪坐在满是刻痕的书桌前,手指轻轻翻开那摞厚厚的纸页,一字一句地慢读上面记载的事发时间,诡异现象,失踪人口的身份,以及背景特点。
小紫坐在案旁,双手拄着书桌,两只眼睛紧盯着花溪。
戒玉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斜倚着门槛,看着里面的两人道:“有眉目了吗?”
花溪看了眼戒玉,对他道:“你要不进来说?”
手指轻轻拂过一页残迹,嘴里轻念着:“枫叶精,铃兰。月圆之夜,大婚之时,无端消失于新房内,遍寻无果,悬案。”
“松树妖子夏,玉树临风,温文尔雅,一日,向西市集而去,未还。”
“……”
戒玉一撑木板,迈着大长腿走了过去。好奇地看着书案上的纸页,半天道:“就写了个这?”
小紫道:“哥哥,你自己不会看吗?”
戒玉脸色僵硬,半天回答:“我不识字。”
“噗!”
小紫一脸好笑道:“哈哈哈哈,你居然……还不如我呢!”
花溪看着戒玉渐渐黑沉的脸色,忙岔开话题道:“行了,我们快来想想,该从哪里入手?”
戒玉一撩衣袍,坐在书案的一旁,一只手轻敲桌木,沉思道:“难道就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花溪想了想,回答:“有。不过却很乱。”
戒玉:“怎么说?”
花溪看着书卷,缓缓道:“有男有女,年岁不齐,经历不同,灵力不等。”
闻听此言,戒玉右手扶着下巴,左手托着右手的手肘,陷入沉思。半晌道:“会不会是临时起意?”
花溪摇头,道:“不会。上面记载,有一人失踪时,身旁有三人同行,一场大雾袭来,等散去后,那人便不见了。”
“若是临时起意,那便不会放过其余人。”
花溪长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书卷。道:“他们之间一定有联系,只是我们忽略了而已。”
小紫突然道:“花姐姐,你眼里好多红血丝!”
花溪眨了眨眼睛,轻轻地闭上又睁开,慢慢道:“或许是看了太长时间书卷,眼睛乏累吧!”
小紫忙道:“那就赶紧歇息吧,不着急一时。”
花溪闻言,唇角勾了勾,摸着小紫的脑袋,温和地道:“你先去睡吧!”床铺经过简单的收拾已经像个样子。勉强睡一人还是可以的。
哄着了小紫后,花溪又重新坐回到案旁,捧着那书卷研究起来。边看边在空白纸上用炭笔画着。
戒玉见花溪频繁地揉眼睛,手指动了动,一颗明亮的夜明珠立刻出现在花溪的头顶,整间屋子一下子被照得亮如白昼,密密麻麻的文字也变得不再模糊。
花溪抬头看了眼光亮的来源,微微愣了片刻,然后对戒玉笑着道:“谢谢师兄。”
戒玉听了,眼色微微闪烁,嘴硬道:“我只是想你赶快解决这里的事,我早点回去。”
说完,他的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破败。眼睛里满是厌恶和不耐烦。
花溪抿了抿唇,道:“我尽量。”
对于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君来说,住在这样的小破屋里确实是太委屈了。别说戒玉了,当年她流落民间的那前几个月也是日日夜夜难熬,整天鸡皮疙瘩起一身,心理阴影面积巨大,后来才渐渐习惯下层群众的生活习惯。
花溪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记载的是最新的一个失踪少女。
她的名字叫白钰。
是一朵喇叭花,想起喇叭花,不知为什么,花溪的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个令人头疼的牵牛婆来。
两次看到她,都想给她介绍夫君。真不知道该说她是敬业还是执着。
花溪仔细地看着纸张上记录的信息,不知不觉天已大亮。
她扭了扭酸困的腰身,转头一看,戒玉趴在案旁,头发垂在一旁,嘴里发出轻微的鼾声,显然是刚睡过去。
此时,小紫缓缓从床边走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问花溪:“花姐姐,你竟是一夜未睡?”
花溪朝着她嘘嘘。
指了指旁边的睡美男,缓缓将书卷阖上,拉着小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青苔上坐落了几块卖相奇丑的巨石,巨石旁长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肥大的叶子将晨曦遮住,只从缝隙里流露出些斑斑光点。
花溪伸出手,接住那细碎的光华,道:“这树的长势真不错,怎么没成精?”
小紫坐在巨石上,望着那浓密的树荫,模模糊糊道:“我听花主她们说,花谷里的精灵到了一定的年岁就会历经天劫,逃过天劫便可幻化人形,修炼功法;逃不过就会打回原形,沉寂万年。”
说着,她指着那树干上的烧烤痕迹,道:“你看,花姐姐,雷劈过的疤痕!”
粗壮的树干上果然有几道歪歪扭扭,人胳膊大小的丑陋伤疤,和完好的树皮交杂在一起,显得更加特殊。
“你们精灵也是不容易。”花溪感叹道,目光向着对面的黑莲花庙看去,眸光倏的一闪。
只见那黑莲花庙门紧闭,周围大树环绕,在太阳光的照耀下竟有些森然。小紫爬到花溪身旁,用手指戳了戳花溪的眼圈,问:“花姐姐,你黑眼圈好重!”
闻言,花溪扭头看向小紫,随口道:“是吗?”
“嗯。”说着,小紫将自己的手放在花溪的眉心,不知道小姑娘要干什么,但终究不会害自己。花溪望着小紫也不说话,任由她折腾,只见一道紫色的霞光闪过,花溪顿觉脑海清晰明亮 ,眼皮也不酸不痛了。
她眉开眼笑地对小紫道:“谢谢啦!”
小紫微微一愣,慢慢收回手,心虚地道:“我们做花精的,也就是这点用处了。”
花气可以提神醒脑,清心顺意。
花溪却道:“这用处抵得过千军万马。”
小紫意外,道:“此话何讲?”
花溪看着小紫呆愣的目光,缓缓道:“所谓人生不就求个顺心如意,平安喜乐嘛,你们可以给人带来欢愉,这便是最难得的!”
小紫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从小到大还没有这么夸过我呢!”
“傻丫头!”花溪一面摸着小紫的脑袋,一面视线越过庙门,看向那座奇怪的神庙。突然小紫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花溪。道:“姐姐,这是昨晚牵牛婆给我的东西。”
花溪凝眸将其接过,缓缓展开。
只见上面写着:“古有兵法三十六计,今有寻乐七十二招:男人的秘宝,女人的快乐,只要一次,终身受用………”
小紫将脑袋凑了过来,窝在花溪的胸前。花溪一目十行看了个大概,蹭地将那纸条揉成一团,随手扔向那棵高大的梧桐树。雪白的纸团从树冠上极速下落,正好卡在了树干上。小紫呆呆地望着那团小小的点儿,扭过头去问花溪:“姐姐,我还没看完呢!”
花溪闪闪眼眸,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本正经地道:“那个,没什么好看的。少儿不宜,少儿不宜的啊!”
小紫点点头,又道:“姐姐,你也是。”
花溪正要起身,却被这话给惊到,差点扭了腰。她捂着腰回头对小紫道:“其实,姐姐也不小了。”
若真的计较起来,她也算得上是一个有着几千岁高龄的老人了。
“那姐姐应该多看看!”小紫忽闪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
花溪立马捂住小紫的嘴,尴尬地道:“咱们就别说这个了吧,换个话题。”
再任由小紫天真地讲下去,她怕是真要找个地缝先钻进去再说了。
她是年纪大,但是脸皮薄好不好。
身后的门被人推开,传来一声沉声:“你们怎么不叫我?”
戒玉正从院子里走出,一只手撩着头发,一只手握着腰间的长鞭。步伐雄浑有力。
走到花溪面前,仔细地看了看女子的脸。
“哥哥,花姐姐怕打扰到你休息,这才拉着我出来的。”见花溪迟迟不言,小紫开口说道。戒玉听了,眼神微眯,轻描淡写道:“我一个大老爷们,没那么矫情。”
花溪没说什么,反而是问:“你昨夜为何会出现在黑莲花庙?”
一听到这里,戒玉又觉得自己的脑袋隐隐发痛了。他皱了皱眉道:“我想随便转转,就进去了,然后……”
然后,在他刚知道了那庙里是做什么的时候,花溪和紫玫瑰就进去了。
“你们为什么去?”戒玉反问道。
花溪和小紫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花溪挺了挺腰背道:“我觉得这庙宇奇怪。”
这么一说,戒玉也立刻附和道:“是啊,这庙是个空庙,却有源源不断的人前来祭拜 ,定有猫腻。”
一想到那些人所求之事,戒玉的脸色和花溪是一样的。
花溪望着眼前的两人,在脑海里思索着主意,她道:“我想要去趟花市。”
花谷里有一处极为热闹之处,名为花市。
小紫:“花姐姐,你怎么突然想去那里?”
花溪目视前方,凝神道:“因为最后一个失踪的喇叭花精就是在花市的一家酒楼里做工。我想去了解了解。”
说干就干,三人很快就来到了花市。
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花溪每经过一个酒楼就驻足待上片刻,随即摇摇头,喃喃道:“不是。”
然后继续走向下一个酒楼。
戒玉和小紫在后面紧紧地跟着,眼看着太阳就要到达头顶的位置了,热得人直想往冰窖里钻。两人都耷拉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街道两边都是琳琅满目的商品。一位胡子哥朝他们招手,热情地道:“客官,来根冰棍吧,这大热天解解暑不是?”
小紫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脚步一时凝滞。这时戒玉却突然泼了一桶凉水,冷冷地道:“花溪没钱,别想了。”
她要是有钱,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小紫闻言,深深地看了眼戒玉。戒玉连忙用手摸了摸脸颊,心想:“他又没有说错!”
却听小紫道:“不用花姐姐的钱,我有!”
说着,小姑娘走到了摊前,挑选了三支冰棍,将最难看的一支递给了戒玉,道:“给!”
戒玉看了半天,没接。小紫却失去了耐心,她将冰棍往戒玉怀里一塞,透心的凉从心口直达天灵盖。
戒玉:“呜呜呜………”
牙齿咬得嘎嘣响。
听到身后的磨牙声,花溪原本满头大汗的脸颊微微一转,却没看到戒玉,反而是看到了小紫朝着她奔来,将一支粉色的冰棍递给了她。
“花姐姐,给。”
花溪笑着接过,道:“谢啦!”
哪里想到这时,小紫却突然凑近花溪,悄悄地道:“花姐姐,那人说你很穷,是真的吗?”
花溪的视线越过紫玫瑰不断扭动的身躯看向后面那个一脸黑沉,却在啃冰棍的戒玉。
那冰棍在他眼中仿佛是一个发泄怒火的工具,被他咬得七零八落,每一口,都不忍直视。花溪眼角抽了抽 ,连忙收回视线,对上小紫好奇的目光,如实地道:“是啊,我很穷的。”
小紫却扬着脑袋,咬了一口透心凉,奇道:“神仙不是可以变钱的嘛?”
花溪呵呵两声,果然是小孩子,心性总是那么天真。她耐心地道:“术法变出来的,过了时间就会变回去。”
“原来如此。花姐姐,你在找哪个酒楼,或许我也可以帮你啊!”小紫边走边道。
花溪擦了擦额头滚下来的汗珠,有气无力地道:“七星楼。”
话音刚落,小紫手里的冰棍便吧唧一声,砸在了地上,化成了一摊粉粉嫩嫩的粘稠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