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然有一股气息闯进了花溪的周围。
“怎么了?怎么了?”感受到花溪似乎气息一凝,那边的成韵也跟着紧张起来。漱哈漱哈起来,那灵声里带着些许的哭腔:“公主殿下,保重啊,我下辈子再和你做朋友!啊啊啊啊啊啊……”
那边竟是开始哭丧了!
花溪心里紧紧地捏了一把汗,脑袋不能动 ,但是眼珠是可以转动的。
那人轻轻地靠近,在花溪的脖颈处微微一嗅,瞬间,花溪的神经都被从头到脚震动了一遍,心道:“这是干嘛?还要闻闻她有没有坏不成?”
那人也只是轻触便迅速离开 。嘴里喃喃道:“你不是她。”
“不是她?”花溪在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半刻,她恍然大悟,听着那头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忙道:“成韵,别哭了,别哭了……”
“你没死啊!”
花溪心下一凉,道:“我何时说过我死了?”
成韵却道:“很简单啊,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敢情,她那段时间的沉默在成韵的认知里是翘辫子了?
花溪深深地汗颜道:“我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成韵那边道:“啥?”话音刚落,花溪正要解释,却听到成韵那边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是她自己的嘶喊:“啊,有东西在咬我……”
花溪拧眉道:“那你疼吗?”
那边回答:“呜呜呜,好像不疼?”
花溪无语道:“你问我?”
就在话刚落的同时,芳厅里无数盏明灯亮起,映照得处处皆是一片大红之色。无数人围成一个大的圆形,花溪和成韵同时揭下头上的红盖头,满脸疑惑地看着在中间转圈的两人。
男子怀里抱着一位身穿红色嫁衣的娇俏女子,随着男子的动作,女子头上的珠玉发出好听的撞击声,叮叮当当。
周围人纷纷送上自己的祝福。
“咱们祝花主和松大人百年好合,子孙绵绵。”
“刚才好险啊,我以为松大人要认错了呢!”一个男孩子睁着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说道,却被旁边的妇人迅速地捂住嘴巴,便捂边道:“小孩子,别瞎说!”
这时候,紫玫瑰从人群中跑过来,对花溪道:“两位姐姐,你们辛苦了!”说着,就将她们往一旁拉去。成韵皱着眉头看着周围的人,不是,她和公主殿下弄了半天就是个猴吗?被人耍的嘛?她将手里的盖头抟作一团,狠狠地捏住,仿佛她捏的是一个极其厌恶的物件。
要不是周围人多,成韵恐怕都想踩两脚出气!
花溪忙抱住成韵的双臂,劝道:“成韵,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啊!”
周围人呐喊声,欢笑声遮盖了成韵的怒吼声。这时,站在中心处的两位新人齐齐将视线看了过来。男子英俊有余,眉眼里带着一丝歉意,温和而顺眼。芙蕖则是半含着笑意,看向花溪她们。花溪连忙挂上微笑,将成韵的脸蛋也捏成微笑状,冲那边喊道:“新婚快乐,多子多孙多福气!”
成韵被迫着“强颜欢笑”,嘴里发出不合时宜的“呵呵呵”声。如此众人才意识到被人遗忘的伴娘们,圆溜溜的眼睛一双双地看过来,纷纷赞叹道:“这两个小姑娘也很俊嘛!”
闻言,成韵整了整自己的微表情,向众人微笑打招呼。“嗨。”双手挥舞着,明显是将不愉快尽数抛诸脑后。
人群中有人提议道:“今日要不来个喜上加喜,我家还有两个未娶亲的小伙子,两位姑娘不妨去观上一观?”
闻言,成韵和花溪两人相视一眼,摇了摇脑袋,快速地溜了。
那人在身后大喊地喊着:“别跑啊,只是看一下!喂?!”
芙蕖看着落荒而逃的两人,又扭过头去看着新郎,小声地道:“你是不是差点认错?”
男子脸上表情一僵,只听他憨厚地道:“不敢欺瞒娘子。是有一点,不过……”
男子轻轻靠近芙蕖的耳朵,随即,方向一变,在女子白皙的脖颈处落下一吻,引来阵阵欢呼声。
“看啊,亲了,亲了!”
面对周围一浪高过一浪的喊声,芙蕖的脸红得像是熟透了的龙虾,她低着脑袋 听男子告诉她:“娘子身上的味道,松余生绝不相忘!”
花溪和成韵顺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回到谷口,才发觉少了些什么。
花溪望成韵的身旁一看,问道:“师兄呢?”
成韵正拍打着身上的草叶子,闻言道:“什么师兄?”“你是说戒玉神君吧?早走了!”
花溪愣愣片刻后,问成韵:“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成韵看了一眼花溪,心下了然,她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我带你走。”
闭眼的瞬间,画面陡然一转,花溪顿觉眼前陷入一片漆黑。再次睁眼,已是小小的一张桌台下。
花溪手一抬,手臂重重地磕到了桌角处,疼得她嘶了一声。黑暗中,成韵将桌布撩开一角,率先走了出去。站在外面朝花溪伸手:“来,公主殿下!”
花溪将手递过去。走出去才发现,此时,外面正是浓浓的深夜。一弯浅浅的月亮挂在高空,将地面朗照得亮若白昼。
成韵伸了个懒腰,回头看着那座神像,好笑地道:“这花谷的入口竟在月神的裙底,真是笑死我了!”
花溪闻言也回头看着,思索了片刻道:“成韵,月神为什么要把庙宇建在花谷入口处呢?”
听小紫说是因为灵气,可是花溪不这么觉得。
成韵抱着双臂缓缓转过身来,嘴角勾着笑意,道:“还能为什么?这又不是她能做的了主的。”
花溪不解。
只见成韵朝着她走来,然后寻了个蒲团盘腿坐下,将之前顺手在高台之上拿的几个苹果取出,啃了起来。
“修建庙宇是凡间百姓和贵人的事,他们想在哪里修便在哪里修,月神又岂会过问?”只不过是在建成之后,会感知到自己的庙宇又多了一座罢了。
“这么说,只是巧合?”花溪喃喃自语道,“可是花谷里的人却都恨死了月神。就连香澈……”
想起小紫对月神的评价,花溪就止不住地皱眉。
成韵挑眉:“香澈?香澈可不是因为这件事和月神闹掰的!她们俩个……”
话说到一半,成韵突然神色凝重了起来,手中的苹果从掌心滑落,砰地一声掉到地上,沾染了些许的黑灰。
花溪见状忙问:“怎么了?”
成韵抬起头,神色凝重地道:“梵文给我传音,说是书云殿出了大事!”
“什么?”花溪忙走过去,将成韵拽起,拉着她快步走进夜色之中,边走边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
成韵一面走一面气喘吁吁地道:“公主殿下,你放开我!”
花溪扭头,只见成韵另一只手扶额,无语道:“我们就靠两条腿,这一辈子也走不上天京。”
闻言,花溪快速地松开成韵的手,傻傻地道:“抱歉啊 ,成韵,我刚才一时着急,糊涂了。”
成韵也不恼,只是问花溪:“公主殿下,我马上得回去,你呢?”
花溪看着成韵,半晌道:“我也跟着你回去看看吧!”
一来,她想去看看香澈怎么样了;二来,她还得想办法赚仙币。
*
天京之上,人来人往,不过全部是一副慌里慌张的模样,许多鹤发童颜的神官站在云巅上俯瞰下方的一座宫殿,只见那宫殿四面八方皆是哗哗流动的巨浪,拍打着墙壁,叫嚣着气焰,无人敢靠近。
花溪和成韵奔跑在没有尽头的长街中,迎面撞上了正赶来的梵文。
一见成韵,梵文便扑倒在成韵的脚下,哭得泣不成声:“仙君,书云殿被水淹了。”
闻言,花溪急忙刹住车,眼睛震惊到铜铃般得大。她看向成韵,怪不得成韵接到消息后,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成韵将梵文从地上拉起,用手替其擦拭了眼泪,安慰道:“行了,别哭了。事已经发生了,只能想办法弥补。”
梵文闪着泪花,点点头。只是在一旁自责道:“都怪我没用,连主殿都守不住!”
迎面又走来几人,有花溪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一个身穿铁甲的将军走来,看着成韵长吁短叹了一声,听不清是嘲讽还是劝慰。
“此次成韵仙君可有的忙了!”
花溪认得此人,上次琼瑶仙宴上那个吵得面红耳赤的老将军——伏地。
此人匆匆地扫了一眼花溪,眼眸里尽是不屑。花溪回之以微微一笑,对方却别过了头去。无奈,花溪只好眨了眨眼睛,将手揣进了兜子里。
“成韵仙君!!”
上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花溪朝上一看,好家伙。从这个视角看去,密密麻麻的人头积聚在云端,少说也有数百个,此刻,一双双眼睛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成韵看了一眼,拱了拱手,算作招呼。
“走,我去看看。”说着,一跃而起,跳上了云端,梵文紧随其后,花溪也想 ,可是在了解了自己的灵力储蓄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谁知,伏地将军此时却冷冷地地花溪道:“昔日功勋卓着的灵神不去看看吗?”
花溪纳闷地望着对方,她哪里知道,短短的几天时间,天界之上全是关于她的奇闻八卦,什么版本的应有尽有。简直可以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来形容了。
花溪呵呵地笑了笑,摆摆手道:“不用了,我就不去掺和了。再说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是。”
用灵神来称呼她,总给人一种讽刺的意味在里面。然而,事实也证明花溪的猜测并没有错。接着,只听那伏地将军冷冷地笑了笑,笑声里透着讥讽,他道:“是不想去还是连驾云的能力都没有?嗯?”
花溪心里咯噔一声,她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还算是英气逼人的武将,不明白他为何要处处找自己的不痛快!
再抬眼朝他身后看去,花溪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他们皆纷纷低着头,似乎连个目光也不愿给她。
伏地看了眼身后的将士,道:“怎么 ,昔日的主子都不认识了?”
那两人纷纷颔首道:“将军,您何必要侮辱我二人?”
听到“侮辱”这两个字,花溪忍住了想要倒退三步的念头, 将指甲嵌到了手心里,掐出了红红的一道印记。
这两人昔日是她的帐前侍卫,专门负责保护她的安危 ,亦算得上是她的心腹。大大小小的战役,经历了无数,过命的交情也绝非虚假。如今这番对面不相识的境地也无疑令人唏嘘不已!
“临光,忠具。怎么能这么说呢?毕竟都是同袍。”那伏地将军看着花溪,喊出了两个人的名字。
只见那两人纷纷低首道:“我们的同袍是为了天界而浴血奋战的将士,是无数不能魂归故土的英魂,但绝不是将兵刃对准友军和天帝之人!”
花溪听着耳边的话,心头宛若插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血淋淋地将她一颗火热的心解剖。
伏地将军轻声地抿了抿唇,捋着自己的胡须,沉声道:“好了。”
他抬头看向花溪,道:“灵神不必放在心上,毕竟有天帝做靠山,谁又能说什么?或者说……敢说什么呢?”
说完,他握着手中的剑大步从花溪面前路过,身后的临光和忠具快步跟上。浩浩荡荡的队伍消失在花溪的视线里。
花溪站在原地,心里满是刚才伏地所说的那番话。字字诛心,可谓不浅。言语里满是对她的冷嘲热讽 ,使得她也不禁怀疑起来,昊阳此番到底想要干什么?
直到上方传来一阵惊呼声,花溪才堪堪回神。她遮住头顶朝着云端望着,只见一道雪白的身影宛若天光从天而降,轻挥衣袖,无数从四面八方淹没书云殿的水便倒灌进天空中的一具小盒中。事毕后,那小盒旋转着落到了男子的手里。
男子从云端轻轻一跃,便消失在视野里。
只听耳边响起一阵阵的溢美之词:
“帝君英勇,千秋万世,昭若日月!”
“帝君英勇,千秋万世,昭若日月!”
众人立刻散去,而成韵也从云端缓缓而下 ,她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看着还在抬眼望天的花溪,拍了拍她的胳膊,道:“公主殿下,你在看什么?帝君已经回去了。”
花溪慢慢将手放下,看着成韵道:“书云殿的损失不小吧?”
成韵无精打采地点点头,可怜地道:“恐怕我又要熬至少三个月了。”她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书云殿里收录的都是大大小小无数的历史记载,上至天文下至人情,此地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消息库。经此一难,必定有许多的工作要做。
花溪眼眸里也染上了一丝心疼,她拍着成韵的肩膀,安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成韵,加油!”
成韵歪着头苦笑道:“公主殿下,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花溪反问道:“此话何讲?”
成韵长叹一口气:“还是一样的天真!”
长街之中,三三两两的仙侍从路边走过,见到成韵纷纷打招呼,也有些仙侍们处于礼仪,向花溪点头问好。无一例外,花溪毒进行了热情的回复。看得成韵瞠目结舌,她道:“公主殿下,不用这么在意。”
花溪却道:“别人的善意,难得,难得!”
成韵一转眼珠子,细想一下,觉得对于花溪来说,这些人确实算得上是善良的了,也就不再劝她。
两人顺着长长的街道走去,花溪望着前方突然道:“成韵,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如今的花溪才反应过来,她一直都跟着成韵走,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瞎溜达。
成韵走着走着,忽然回头一笑,等了一会儿花溪,与她并排而行。这才道:“公主殿下是担心我会将你卖了去?”
花溪微笑着道:“我知你不会。”
成韵默默地点头:“这倒是。果然公主殿下过了这么久还是懂我的为人嘛!”
花溪认真地道:“成韵,香澈她……”
成韵却突然贴近花溪,在她耳边耳语道:“我说公主殿下,你能不能别老是香澈香澈的,光是说她的名字,我会吃醋的?”
花溪闻言,呼吸一滞,许久才轻咳一声道:“成韵,我和你说认真的呢!”
成韵也回答道:“嗯?我也是认真的呢!”
花溪:“成韵!”
眼看着花溪一副绷不住的僵硬表情,成韵笑了笑,这才回道:“好啦,不逗你了。我是方才看你神情有些落寞,故意给你换换心情。”
花溪摸了摸自己的两边脸颊,嘟囔道:“有那么明显吗?”
成韵道:“都写在脸上了,你说呢?”
二人一边朝着前面走着,成韵一边埋头道:“去北极殿,帝君有事要议。”
花溪闻言,脚步一滞,扬起脑袋看着前面的成韵,支支吾吾道:“我也去吗?”
毕竟现在的花溪还没有职位呢!
成韵停下脚步,回头看花溪,揽着她的胳膊,理所当然地道:“当然。你与别人都不一样。”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成韵没有告诉她。
当花溪她们走近北极殿的那一瞬,所有的目光毫无疑问地都投向了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