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论起风花雪月之事,放眼整个天界,东辰君都是赫赫有名,如雷贯耳的存在。没法反驳。
听着三人组的窃窃私语,月神一回头,眼睛淡淡地扫过花溪,两人视线撞在一起,月神有些措不及防,最终收回了视线。
黄衣女子低下头,双手垂在身侧,一副破旧娃娃的模样,让人看了都感觉到深深的窒息感。
突然,她抬头指着月神道:“你不懂,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
她的手指戳着自己的血肉,每一下都用尽浑身力气,仿佛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能好受一点。
漫天的血从女子的身体里飞溅出来,月神见状,拧了拧眉,手中飞出无数条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线,将其紧紧地缠住,包成了粽子模样,即使这样,黄衣女子还是在地上不停地挣扎,滚来滚去,活像一条蛆。
鲜血在她身下不断地流淌 ,而她仿佛是失去知觉一般。
“成韵,人,我就带走了。”月神没有转身,只是站在原地对身后的人道,花溪感觉到花夭似乎很讨厌看到自己。
一道耀眼的红色光芒闪过,月神和李清姿都消失了。
花溪这才想起来:“对了,月神会不会把这件事捅到天界去?”
成韵狐疑地看了花溪一眼,不解道:“公主殿下,你在讲什么,这样的祸害自然要交给帝君亲自审问处置了。”
闻言,花溪眼中闪过一抹纠结和慌乱。
“怎么了?殿下?”
戒玉看着花溪的模样,替她回答:“她是在担心会连累了花神。”
成韵略一沉思,摊手道:“那没办法,凡事总会有牺牲。”
“话说,你怎么会来这里?”
成韵去了趟花宫,问过香澈花溪的踪迹,不过那厮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他。她也不愿耗费灵力去寻,也就作罢。
“啊?我,我是为了……”花溪低着头,手指搅做一团。不知该如何回答。
“赚钱!”戒玉在一旁冷冷地道,然后瞥了一眼花溪,“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讲的?又不是偷人!”
“况且就算你做出这样的事,也……”
花溪神情严肃地打断他道:“停!!”
看着两人的样子,急头白脸的,成韵从地上起身,沿着四周墙壁转了一圈,这才道:“这里还修建的不错嘛!”说着,成韵手指敲了敲那从顶处垂下来的琉璃灯芯,感叹道:“欸,这个居然是真的耶!”
说着,说着,她想要中间走去,花溪刚想要提醒她“别看”,话还未说出口,便听到那边的成韵开吐了。
“略略略……!!”
花溪连忙将自己的木棍塞到自己的怀里,跑过去,将成韵扶起。
成韵的脸色青得像草一样,原本美丽动魄的眼眸在此刻显得疲惫不堪,仿佛累极了,困极了。连眨都不愿眨一下,她双手虚浮地握住花溪的手,缓缓道:“公主殿下,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我受不了了!呕呕呕……”
花溪的手来不及收回。 就这样被洒了个正着。闻到那股腐朽味道,花溪也忍不住拧眉,不过好在她的忍受力比成韵还强一点。
花溪看了眼戒玉,后者正靠在墙壁上看着头顶愣愣发呆,于是她将成韵扶了过去,突然看到昏迷过去的紫玫瑰,灵机一动,她拍了拍成韵的肩膀,道:“我有办法缓解你的痛苦了,等我一下。”
“欸,公主殿下!”
成韵抱着一条手臂,看着对面的戒玉,忍不住地问道:“戒玉神君,在想什么?”
戒玉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想不通地道:“我就不明白了,我武力值怎么可能不如月神?”
他承认月神确实香火足够旺盛,在人的心目中知名度比较高,可是他,他是武将出身,是一名将士,天天与兵器比肩,怎么可能在打架上输给一个女仙!
这令他很是郁闷,不由地怀疑起人生来!
成韵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勾了勾唇角道:“你没发现,这墙壁四周有阵法吗?我们是把阵法打破了,这才下来的。”
戒玉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成韵的手追问个不停:“你说真的?真的?”
成韵被捏得直咬牙,嘶嘶嘶个不停。
“真的,真的。”她半条胳膊都要麻了。
紫玫瑰被花溪叫醒后,先是大叫一声。在确信周围危险解除后,抓住花溪的袖口,无意间碰到一团秽物,不由地呕了出来。
花溪脸一黑,得,这件衣服看来是不能要了!
她的账目上又要多一笔开支了。
“花姐姐,牵牛婆呢?”紫玫瑰一边吐着,一边问道。
花溪扶着紫玫瑰从地上站起来,回答她道:“被带走了,放心,她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紫玫瑰说不出来是怎样一副神情,就像灰蒙蒙的天空没有生机,麻木呆愣。许久她才道:“我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么热情的牵牛婆婆会是这数百年来残害花灵的凶手!”
花溪拍拍紫玫瑰的脑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长叹一声道:“人心的复杂又岂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明白的?”
紫玫瑰紧了紧自己的手,视线看向一旁,突然看到一个身穿黄衣的女子,她下意识便喊出声:“啊啊啊!她,她还在!”
闻听这声惊叫,成韵回头一看,朝着紫玫瑰温和地一笑,道:“小妹妹别怕,我是……呕……”
不行,一开始不觉得,自从知道那池子里的东西后,成韵就感觉自己整个呼吸道都是那股子酸腐味。
看到正常的脸面后,紫玫瑰也知道是自己认错了人。她拉着花溪走到戒玉他们跟前,蹲下身将手覆在成韵的眉心,本来腹中犹如翻江倒海的不适瞬间消止,成韵闻到了清丽的玫瑰花香,慢慢地笑了起来。对花溪道:“公主殿下,我好多了。”
见她这样,花溪也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顶处道:“我们也该出去了,告知花主一切,也让那些失去亲人的精灵们来认领尸首。”
花溪看着那池子里的断臂残肢,很多已经化为了血水,但终究是那些死者留在世间的唯一痕迹,该怎么处置还是要经过家属的同意。
解决了一桩事,无论圆满不圆满,终究是有了一个结果。花溪决定去天界看看,也不知道香澈现在有没有受到牵连?
但是芙蕖花主却邀请花溪留下来参加她的婚礼。
一开始因为这件怪事,她的终身大事也被耽搁下来,如今总算可以安心操办。
盛情难却,加上成韵也十分好奇这花谷里的婚俗,一而再再而三地劝她,对她道:“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况且又不会因为这一会儿的功夫,香澈便会被拖到斩仙台,没那么严重……”
好一阵软磨硬泡,加上紫玫瑰恋恋不舍的神情,花溪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这婚礼空前的隆重,百花盛开,十里红妆,道路遍布鲜艳的花灯,长长的玉带垂下,无数花童手持花篮在前面开道,一边走,一边撒下漫天的花雨。
队伍的中间是一排身穿白色长衫的乐师,笛声箫声琴声一齐悠扬,宛若仙乐鸣鸣。随着前方的速度而从容前行。再往后是三顶大红花轿,轿顶用红色玫瑰花妆点,巨大的花瀑流落而下,将整顶轿帘覆盖。每顶轿旁都有一名手持红色灯笼的侍者,端得是玉树临风,从容优雅。
再往后是无数的随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更有无数的蜜蜂蝴蝶环绕而行,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全部是盛装出席。花谷里遍地都是一派喜气洋洋,欢声笑语。
这一行人很快行到了一处山谷里,高高的楼阁伫立在眼前,到处张灯结彩,是一片喜庆的大红色。
高楼里。
三位打扮得一模一样的新娘子坐在各自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满是珠玉插满发髻的自己。
花溪睁大眼睛看着铜镜里的人,她用手拍了拍脸颊,吹弹可破的肌肤上不多时便留下红掌印。
看得一旁的成韵微微侧身,询问她道:“公主殿下,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漂亮的自己呢?”
花溪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确实。”
小紫和她说,花谷里的婚俗很特别,有几项不容错过的,一定要她试试。她一直很期待,没想到竟是扮演新娘!
成韵伸了伸腿,将手放在自己的头顶上,对身后的精灵道:“我觉得这个钗子有点重,要不换个别的?”
精灵偷偷地看了一眼芙蕖花主,见花主微微点头,这才道:“是,姑娘。”
花溪见几人从身后着急忙慌地走过,便凑近成韵道:“你看起来很享受?”
成韵摸着流苏正兀自笑着,闻听此言,轻咳一声,从上到下摸着自己道:“漂亮衣服,漂亮首饰,漂亮妆容,为什么不享受?”
她喃喃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穿嫁衣呢!”
说着,她的手缓缓移到胸前,笑着道:“别说,我还真有点紧张。”成韵脸上简直是比新娘子还要红润,她突然道:“公主殿下,你是第一次吗?”
花溪微微抬起的手愣在半空,扭头看向成韵,只看到女子高高的发髻之上垂下来的绝美流苏,她愣怔了片刻,正欲回答, 门外却响起了砰砰声,花溪立马将手乖乖放在自己的膝盖之上。
有精灵将门打开,透过面前的镜子,花溪看到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小麦肤色男子,他缓缓从门边走近,有意无意地扫过她所在的位置,最终站在了芙蕖的身后。
双手拱礼道:“花主,大人已经在芳厅等候多时了。”
芙蕖轻抿口脂,玉手缓缓扶了扶头上的珠玉配饰,轻笑着道:“两位可准备好了?”
花溪和成韵今日有一项重大的任务,那便是假扮新娘,使新郎在三人当中挑选出自己真正的新娘。
于是,三人从头到脚,几乎都是一样的。为了掩饰身高上的差异,另外两人还垫了高高的鞋垫子。
“好,好了。”花溪还有点不太适应这个样子的自己,她任由精灵替她将大红的盖头盖上。
这时,那站在一旁的小厮却道:“花主,小人从春溪处来,随手折了枝头上的三支桃花,人常言,簪花簪花,一生漂亮。正好为花主做新婚发饰。”说着,那人手中出现了异常肥大的几朵花儿,看起来令人心神一震,说不来的震撼之美。
成韵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凑过去,脖子伸得老长,疑惑道:“这花真好看!”
芙蕖花主愣了一瞬,在看到那娇艳欲滴的花色时,含笑点了点头,道:“有心了。”
成韵自己从那人掌心取过一支插在了自己的发上,歪歪扭扭,没有一丝美感。还破坏了原有的妆容 ,使得小精灵手忙脚乱,干瞪眼半天后,原本伺候花溪的那名精灵也来帮忙。
芙蕖花主戴上那支桃花后,称的人更加光彩夺目,她心头满意,道了句:“赏!”
花溪听着耳边的嘈杂,尤其是成韵不断地闷哼,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慢慢的,她发觉有一双脚步声正在朝自己走近,却不是方才的那个小精灵。此人脚步稳重带风,不是女子。
花溪正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要做点什么?
突然,一双手轻柔地掀开了自己面前的红色盖头。看着眼前的镜子,花溪看到那人缓缓地为自己插上了一支开得正是艳丽的桃花,嘴角微勾,缓缓道:“愿姑娘……一生幸福美满。”
那人的手停在花溪的发髻上,片刻后,才慢慢放下,替她将盖头盖好。只是短短的几秒钟时间,花溪却觉得那双眼睛有些熟悉。明明是完全陌生的一张脸,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花溪耳朵听着动静,那人缓缓站在她身旁未动,虽然看不见那人的动作,但花溪感受到一股炙热的视线正落在她的背后。
她轻轻开口道了句:“谢谢。”
那人似乎是笑了一下,但仿佛只是花溪的错觉。
很快,花溪被扶着出了阁楼,三人分别坐在三顶相同的花轿之中。在临上花轿的时候,成韵突然停下脚步对她道:“公主殿下,如果那新郎不幸选了咱俩其中的一个?新娘岂不是要被抛弃了?”
花溪脚步一滞,忘记了迈步,差点被长长的裙尾绊倒,幸好身旁的人扶了她一下,摸到那只手的瞬间,花溪整个人懵了一下,她胡乱地在那只手臂上来回摩挲,几番折腾,花溪总算确定了,这是一只男人的手臂 ,隐隐有力量积蓄于其中,肌肉紧绷着,仿佛也很紧张。
她转头朝那个方向看去,由于被盖头遮着,花溪看不见对方。长时间得不到花溪的回答,成韵在那旁喊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你怎么不说话了?”
花溪这才回神 ,她对那边的成韵道:“哦,没什么。那人若真的和花主情深,必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虽说是这个道理,但花溪的心里也很没谱。万一就出现纰漏了呢?万一运气不好呢?
那边的成韵得此宽慰后,倒是歪着脑袋道:“也是,反正咱们就是个凑热闹的,出了事自有他们担着,要我们操什么心!”说完,大腿一迈,粗暴地上了花轿。
花溪在旁边人的搀扶下摸索着位置,缓缓坐上了花轿。花轿里用软垫铺着,倒是很舒服。而轿厢里似乎放了什么香料,弥漫着好闻的气味。花溪坐下不到一会儿,轿子就被人抬了起来,晃晃悠悠着前行。
乐声响起,在耳边不断地盘旋,随着清风撩开轿帘,花溪透过盖头的边缘看到了走在轿旁的那人。
那人目光看着前方,背脊挺直 ,给人一种高贵惬意之态。但是一想到此人的脸,花溪就觉得有些违和。
轿帘落下,花溪低着头想着事情,却在这时,突然听外面传来一道声音:“姑娘方才在看什么?”
花溪眯了眯眼,静默半晌,用一只手撩开花轿的侧帘,问:“是你在说话?”
那人似乎是停顿了一会儿,才道:“是。”
花溪在心里道:“还好没有听错,不然就尴尬了。”转念一想,这人问她刚才在看什么。她能实话实说吗?说她是在看他?那他会怎么想?
转了转眼珠,花溪道:“外面的乐声很好听!”
那人轻轻笑着,道:“是吗?我觉得一般。”
花溪听了,在心里想:“这人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只见那人将手背到身后。似乎不打算再说话了。花溪也慢慢放下轿帘,靠在一旁,暗暗出神。平坦的路十分好走,轿身也没有再摇晃,直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呼:“啊,小心!”
与此同时,花溪也感觉到她所乘坐的花轿有些摇摆,那些抬轿子的轿夫们慌了心神。她双手撑着轿厢两面,堪堪稳定自己的身形,却不知怎的,下一秒,她感觉轿身格外得稳当,仿若一辆被驾起来的马车。
“怎么了?”花溪问外面的人。
有一个轿夫在此刻出声道:“没事的,姑娘放心,我们此刻正走到桥边,刚才有人脚滑,踩空了,不小心摔了一跤。不妨事,不妨事!”
闻言,花溪心下一松,道:“你们也小心点!”
外面传来回答:“我们知道了,姑娘坐好便是。”
除了这次意外,再也没发生其他事情。直到轿子被稳稳当当地放下,外面的人撩开轿帘,告知花溪:“姑娘,到了。”
花溪将手递了出去,这次,她摸到的是一条软绵绵,细若无骨的手臂,薄薄的纱衣轻轻覆盖。是那个花精。
她一面走出来,一面道:“刚才那个少年呢?”
那个花精愣了片刻,回答:“小精不知道。”
花溪听后,只觉得有些可惜。
“吉时已到,恭迎新人!”不远处传来一个人扯着嗓子的大吼声,边说还边敲着锣,咚咚咚,敲得花溪直想捂住耳朵。
透过细微的缝隙,花溪看到自己的前面走着两道大红的身影,步履翩翩,身姿姣姣。身侧是漫天数不尽的花雨片片而下,花溪随手接了一片握在掌心。
走近芳厅后,顿觉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身边的人慢慢退去,花溪在暗色中闻到了抽气声,不止一个,而是很多。
接着一个人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地板上走过来,他远远地喊了一声:“蕖儿,我的新娘。”
“这,这是新郎?”花溪在心里默默地思考着,可千万不要选错了。思及此,花溪原本想要往旁边躲一躲 ,却在下一秒,大惊失色。她鼻间喘着粗重的呼吸声,一双眼睛睁得要多大有多大,在心里暗暗骂道:“这是几个意思?为什么她动不了了?”
情急之下,花溪默念咒语,希望可以解开这诡异的术法,却发现无论她怎么挣扎,双脚就好像不听使唤似的,沉重得像灌了几袋水泥般的“稳当”。
话也说不了,脚也动不了。虽说这样的情况曾经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可是这次却是在婚礼现场,还是别人的婚礼。
花溪心道:“要是那新郎认错了,把她抱走咋办?”她倒是无所谓,万一给花主气坏了,她不就成了罪人了?到时候,花谷里一人一口唾沫都能给她淹死。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火烧眉毛之际,花溪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成韵!
她倒是忘了,两个人离得近,可以彼此用灵术交流啊!
“成韵,你现在怎么样?”花溪一旦发现这个后,就感觉心不再慌了。宛若在沙漠里找到了一片绿洲。
那边的成韵语气也不太好,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巨兽,声音颤抖着道:“公主殿下,我……好像被…下了蛊,浑身上下都动不了了。”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好怕怕啊!!”
花溪心道:“原来成韵平日里一副严肃凝重的公事公办模样,到了这时候也会害怕!”
“别怕,都别怕!”花溪一面道,一面思索着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