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个脸上淤青的小伙子，提着果篮和营养品走进病房，他们的脚步有些迟疑，慢慢走到江烟儿病床前，中年妇女自我介绍道：“江先生，对不起啊，我是王凯的老婆。”

江烟儿实在想不起来王凯是谁，中年妇女看江烟一脸疑惑的样子，说道：“是我老公撞伤的你。”

江烟儿一想起李霓，心中就像被一块大石头堵住，难受得厉害，语气不善地问道：“你们来是有什么事吗？”女人像是早有准备，吧啦吧啦说了一堆，什么孩子马上要考大学了，什么家里就一个顶梁柱，大人有大量签个谅解书行不行。江烟儿看着女人头顶聚集的红烟，心中一动，伸出手揉了揉眼睛。

白一梦突然开口指责道：“别说你们家里有多难，也没有说要讹你们，还有个小姑娘被你老公撞死了。”

女人面色一白，眼神变得慌乱，身旁的小伙子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又咬住嘴唇，眉毛紧皱，整个人显得很僵硬。江烟儿看着他们的表情，不禁想起大学时候的微表情课，人在紧张时，面部表情会发生变化，第一个是面部肌肉变化：眉头紧锁、嘴唇紧闭或颤抖、脸颊肌肉紧绷；第二个是眼部变化：眼神闪烁、频繁眨眼、瞳孔变化；第二个是面部颜色变化：变红或是变白。

母子两人的表情变化被江烟儿尽收眼底，他紧紧盯着小伙子的眼睛，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淡淡问道：“你今年考大学是吗？”

小伙子点了点头，说道：“嗯。”头顶出现一团白色的烟。

江烟儿揉了揉眼睛，继续问道：“当时你和你爸都晕过去了？”

小伙子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当时头撞到，撞到玻璃上了。”他的眼神飘忽不定，说完话还不自觉地摸了一下鼻子，尤其是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尤为明显，头顶也冒出了红烟。

江烟儿突然觉得这场车祸没那么简单，咳嗽了一下，说道：“我有点不太舒服，你们先回吧，过两天再谈谅解书的事。”

女人不情愿地带着儿子走出病房，江烟儿把身子撑起，问道：“大梦，我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呢？”“警察说你车上没安装行车纪录仪啊？”

江烟儿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劲，说道：“你把手机给我，我查个东西。”

江烟儿手机最后出现位置在车祸附近的河里，而李霓的云盘中有事故发生前后的录音。开始时，江烟醉醺醺的声音说道：“你录好，这次项目做成，算你头功，你的奖金翻倍，我……。”

紧接着是急促的刹车声，随后是“咚”的一声巨响，接着是长达四分钟的空白音，随后是拉开车门的声音。录音里肇事司机父子并没有晕过去，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下车查看了李霓的状态，在李霓虚弱求救的背景声下，是父子的对话。

这段对话里，开车的并不是父亲，他们害怕如果李霓活下来，说出看到开车的是儿子，便选择等着李霓咽气后才拨打了报警电话。

录音里李霓声音很轻地说道：“江哥，帮我照顾好我妹。”父子两人声音传出：“她怎么在录音？”发现李霓的手机正在录音，先是拆了行车记录仪，又将两人的手机扔到了河里销毁，可两人并不知道录音已经自动上传到了网盘。

录音结束，江烟儿双眼通红，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白一梦震惊地说道：“人怎么能恶毒到这种份上？”

江烟儿拨通了报警电话，警察在河里找到了江烟儿和李霓的手机，还找到了江烟车上的行车纪录仪。记录仪的储存卡被恢复，视频里面没有声音，却将父子二人的恶行都纪录了下来。

警察告诉江烟儿，行车记录仪里，在车祸发生前，李霓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左打了一下方向盘，却在下一秒后又反打回来踩下了刹车，用靠近自己这边承受了撞击，这才让坐在副驾驶后面的江烟儿活了下来。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把江烟儿拉回现实，刚接通，白一梦的声音就传来：“你几点下班？”

“随时都可以下班啊，怎么了？”

白一梦愣了一下，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饭？”

江烟儿这才想起来，昨天答应白一梦晚上要一起吃饭，连忙说道：“没忘，我等会就去接你。”

白一梦沉默了一会，问道：“你多久没有复查了？我今天休假在家，你不记得了是吗？你直接过来吃饭就行了。”

自从车祸醒来以后，江烟儿只要闭上眼睛，李霓就浮现在眼前。

这段时间，江烟儿的失眠越来越严重，经常会想起以前的事，可近期发生的事却老是忘记。

李雯端着托盘从会客厅走出来，江烟儿朝着宿舍走去，说道：“你快点收拾，我正好把你送回去。”

“我男朋友等会过来接我，江哥，你先回吧。”

窗外天空昏暗，江烟儿提醒道：“等会可能下雨，我先走了，你收拾完就早点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