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菜橱打开看了看，里面除了一小袋自家晒的花椒，就一小布袋大米和一点点的白面。

菜橱旁边盖着的大水缸中，还有几个布袋子。

大的那个里面是黍米面，旁边还有玉米碜子，还有一袋发霉的红薯干，和一碗多不知道是绿豆面还是蚕豆面的淡绿色粉末。

就这么点粮食，要吃到夏收之后。

曹崇敬只觉得喉咙发紧。

他不想再饿肚子了，现在想想，当年能活下去也是运气。

盖好水缸，关好菜橱，曹崇敬又看了看厨房门边的水缸。

这个里面是装水的。

之前的那个装粮食的是旧水缸，用来装水会漏，但放粮食刚刚好，上面盖子盖好，老鼠偷不到。

门边水缸上面盖着用黍米杆子做的圆形盖帘，一打开，满满的一缸水。

一想就知道是大哥挑的水，那人总是会做这些表面功夫。

上辈子也是这样，他回来帮着修了屋顶，之后有空就回来给挑水，村里的口风慢慢的就变了。

即使后来他不愿意救大妹一命，可在村里人看来，那时候粮食多金贵啊，与其救一个早晚嫁出去的赔钱货，不如顾好自己的孩子。

曹崇敬心口发堵。

那人惯会做表面功夫，话说的漂亮，真到动真格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

可他上辈子看不清，轻易的相信了曹崇海表面的那一套。

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再提这些话题又显得他斤斤计较。

从厨房角落里掏出阿爹的旧鱼竿，曹崇敬提着水桶就出去了。

“崇敬哥，你这会儿去哪？”

门外面，蹲着绑芦苇杆的曹敏看到曹崇敬出门，开口打招呼。

曹崇敬顿住脚步，有些涩然。

“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我去鱼塘看看能不能弄几条小杂鱼上来。”

“一家人，哪里用的着这些客套，阿爹说我们都回家吃饭，不麻烦大娘了。”

曹敏甩了甩手上的水，抬起胳膊蹭了下散落的碎发。

“没事，我就是去看看。”

曹崇敬看了一眼蹲在曹敏身边的曹崇浩，眸光深了深，也没多说，抬脚就往鱼塘走去。

还没拐上大路，迎面就看到大妹抱着一大堆大豆秧子走来，路上一片泥泞，她走的很不稳当。

曹崇敬快步迎了上去，把鱼竿和水桶放在路边，伸手接过快挡住宜秀整个人的豆秧。

“怎么薅了这么多大豆？”

这些大豆是开春的时候种在菜园里的，直接吃青豆的人家很少，一般都是成熟了之后收起来，冬天下酱豆。

曹宜秀一只手搭在曹崇敬胳膊上防止摔倒，抬脚在路边的草上蹭着脚上的泥。

“阿娘说家里没什么东西好招待的，弄些青豆添个菜。

要是大叔他们不在家里吃，就把青豆剥好了给他们几家送去，总不能白让他们帮忙。”

曹崇敬想了想缸里的粮食，嘴唇紧抿。

把豆秧给大妹送回去，曹崇敬一言不发的继续朝鱼塘走去。

这鱼塘是祖传的，平时也不放鱼苗进去，就由着它自由发展，每年也都能收获些鱼货。

公社刚开始的时候，鱼塘就充公了。

但大家都知道里面没什么好东西，平时也就没事的时候，会有人来这边看能不能寻摸点肉吃。

上辈子这个时候，他脑震荡躺在床上下不来。

娘和大妹没什么东西招待来帮忙的这几家人，被几个婶子说了好几年。

动辄就说当年那么困难，我们去给你们家修房子，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阿娘心怀愧疚，每次被这么说的时候，总要散出去些东西才能堵小婶的嘴。

想着这些的时候，曹崇敬已经到了鱼塘边上。

随意在鱼塘边上薅了一把杂草，杂草根部带起的泥土上就有暗红的蚯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