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红色的母牛系在稻草棚外的白杨树下,
狗剩和石头两兄弟稀奇的围着牛打转,兰香更是已经割了一把草来喂牛。
罗三则和罗家堡的男人们围着这头牛观察,赞不绝口。
“头方角短,肩长体大,背腰平直,四肢粗壮,正宗秦川牛,才三岁口,能耕地能拉车,好牛。”
罗三则笑着对李逸道,“这牸牛怀里还带着一头小的呢,已经有几个月了。”
卖豆腐的罗二仔细瞧了瞧,“还真是,这买一送一了。”
李逸不懂牛,但也觉得这头牛挺壮的,就是看着好像有点怪,很像是肉牛,没一般的黄牛那么俊美。
这牛腿看着特短,壮壮的憨憨的,罗三说得有六百斤左右。
这头牛值十匹绢。
李逸有点不解的问三叔他们,“这头牛六百斤重,剥皮去骨去杂也能出三百斤净肉吧,怎么才值十匹绢?
现在粮价,十匹绢也才能买一石大米而已啊?三斤牛肉才值一斤大米?”
罗二嘿嘿笑道,“你小子难道还敢打杀牛卖肉的主意?我跟你说,这可是犯法的。
这牛确实能出三百斤肉,但不能杀也没人敢杀,只能耕田拉车。如今动荡饥荒,许多人弃荒逃灾,活命的粮食最值钱,这田啊牛啊,反倒没那么值钱了。”
一头牛十匹绢,放在太平年月也算高价了,只是跟粮价一比就很奇怪。
“都饿的活不下去了,不敢杀牛吃肉?”李逸问。
大家都笑了。
真正饿的活不下去的,哪里又会有牛,他们能有点种子都不错了。这种时候家里有牛的,那起码也是地主了。地主家大业大,没到杀牛充饥的地步,也就犯不着冒犯法的险。
朝廷律法:诸盗官私马牛而杀者,徒二年半……主自杀马牛者徒一年。
一口牛肉,两年牢饭。
这可不是开玩笑,杀自家的马牛都要徒刑一年。
黑市上有卖牛肉的,但这属于犯罪行为,牛多是偷来的。
“那如果我家牛摔死了,能不能杀了卖肉?”
“不能,得上报官府,衙门会派人来查验实情,就算耕牛老、病、残、死,需要屠宰,也得由官衙指定屠户来杀,牛角、牛皮、牛筋还要上缴,牛肉也是由指定的屠夫收购的。”
正因此,所以现在一头牛才值一石大米的钱,但黑市上,却能卖到五倍、十倍的价钱。
罗三提醒李逸,“你这头牛原是郭村正家的,是官府登记在册的,现转卖给你,可也仍在册,你若是私卖、私宰,到时可是要追责问罪的。”
“这么好一头牛,好好养着,能耕五十亩地呢,今年还能下头牛犊子,一岁之前的牛犊,管的就没那么严了。”
屠牛是重罪,甚至与铸造假钱、持刀抢劫、图谋造反、忤逆父母一样列为十恶不赦的重罪,遇天下大赦都不能赦免。
不得官当、荫赎,公私贱隶犯者,还要先决杖六十。
但其实也是可以打点擦边球的,那就是牛犊不在明确规定禁止屠宰之列,所以一些贵族、官员就打牛犊主意,说牛犊非牛,
‘水炼犊’、‘羊膏髓通花软牛肠’、‘烤牛犊’等菜肴,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搬上了自己餐桌。
如今斗米三百六十钱,而一斤猪肉得一百五十钱,一斤羊肉二百钱,至于牛肉,黑市上也是卖二百钱一斤,偷偷的卖。
李逸这头牛,仅是卖牛肉,都能卖六万钱,这还不算牛皮牛筋牛骨等等。
这真是暴利,但一般人还真不敢干这种事。
不过一百五十钱一斤的猪肉,也实在是惊人。
一只大鹅卖一千多钱,一只鸡或鸭,也要卖六七百钱,鸡蛋六文钱一个,鸭蛋八文钱一个。
最差的粗盐,也卖到三十多文一斤,好点的盐卖百文一斤。
植物油,如胡麻油、大麻子油、荏子油、菜子油、红蓝花油等,价格从二百多钱一斤到百来钱一斤,比猪油羊油贵不少。
现在的物价,简直跟疯了一样。
像罗三家,平时连盐都吃不起了,更别说油,一天两顿小米粥,稀的照出人影,掺野菜吃,平时摸点鱼虾田螺捉点青蛙一起煮都算有荤了。
可他们对现在的生活已经挺满意了,
起码不用背井离乡逃荒,逃荒才是真正的惨,罗三当初逃荒,妻子病死半路,大女儿卖了,小儿子饿死,逃荒路上,到处都有饿死的人,那种绝望,人都麻木了。
傍晚,
李逸又煮了半斗小米,特意请罗三还有村里几位保长,以及同保的几个邻居一起吃饭,他们先前也帮忙做了见证人。
大唐四户为邻,五户一保,百户为里,五里一乡。
每个自然村里,本户跟周边四户为邻居,共同组成一个保,保有保长。这一保五户,是深度绑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