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正在熬夜剪片子的自己,有一脸悲痛的老人,有满身是血哭喊索命的女知青,有黑夜里哭嚎奔逃的少年。
最终,一切幻象都天旋地转,定格在了河滩上那具渐渐冰冷的身体上。
幻象里,社畜陆允川并没有重生到这个世界,他只是浮在半空,看着少年陆允川在摔下河滩后慢慢挣扎。
临近新年,侮辱杀人,被害的还是即将回城的女知青!恶劣的案情让民众震怒,上层特批就地验尸,更是给河山县公安局下了死命令,要他们在限期三日内破案。
于是,双湖大队几乎全员出动,陪同彻夜赶来的公安一起,追捕陆允川。
天快亮时,陆允川在河滩上被发现了。
被抬回大队后,伤重的他已然生命垂危。
大队的赤脚医生束手无策,最后只能让县里下派来验尸的法医强行接手抢救。
不过,因为条件实在简陋,就算经过了五个多小时的努力,抢救法医甚至累至晕厥,陆允川还是伤重不治,死在了抢救床上。
于是,一边是几名目击者言之凿凿的证言、整个社会的震怒、还有限期破案的死命令,一边是已经无法抢救、还背着畏罪潜逃罪名的嫌犯陆允川......
最终,除了陆允川的爷爷还有案情侦破小组的负责组长,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陆允川就是那个该死的坏分子、杀人犯,即便当时案件还存在几个明显的疑点。
公审大会之后,已经去世的陆允川被盖棺定论,万人唾骂,连带着,双湖大队所有的陆姓族人都因此抬不起头。
那名坚持案件存疑的侦破组长,也因为后续的繁忙工作,渐渐不再坚持调查。
除了始终坚持陆允川无辜的爷爷。
他顶着别人暗中的议论、疏远,一遍遍的向旁人讲述着孙子的无辜。
别人不听,他就上诉,上访。头发全白的年纪,拖着一条瘸腿,磨过几十里的山路,再蹭拖拉机、货车,去县里,去省里,一年几度奔波,只为了给孙儿挣一个清白。
硬了一辈子的老兵,开始学会作揖,赔笑脸。
最开始,别人还是笑脸相迎,耐心敷衍。后来,就干脆是避而不见。
因为他战斗英雄的身份,大家都还保持着表面的尊敬,逢年过节的慰问关怀也从来不少。
但背地里,连陆姓的同族之人,都开始厌恶、咒骂起他,埋怨他养出了一个杀人犯的孙子,让陆家的儿孙,连婚丧嫁娶都难上加难。
1988年,为孙儿奔波了近十年的老人终于支撑不住,重病卧床。
看着幻象里,那个从陆姓家族的活招牌直接变成人人厌憎的病弱老人,那个在弥留之际孤零零一个人,仍然在不停念叨着孙子的爷爷,陆允川只觉得心脏都疼得要炸开。
他想喊,想把心里的憋闷和悲痛都撕扯出来,想去抱一抱那个可怜的老人,哪怕给他一点安慰都好。
可幻象里的他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幻象渐渐消融,一阵熟悉的下坠感袭来,黑暗再度吞噬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