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陆允川的叫门声，陆盛国有点儿诧异，但他还是起身出屋。

刚打开门，就看见一脸笑容的陆允川把两包糕点怼到了自己面前：“五爷爷，这是我今天进城买的，送来给您和五奶奶尝尝鲜！”

“你这孩子，来家里还拿什么东西！”陆盛国没接糕点，而是直接把陆允川让进家里。

进了门，陆允川也不客气，直接往屋里走，先把手里的糕点递到了迎出来的五奶奶的手里，才笑嘻嘻开口：

“五爷爷，您别客气，前几天纪晓红的那件案子，也是您多费心。而且今天还借了我自行车让我进城，孝敬您是应该的。五奶奶，这是鸡蛋糕，城里人可爱吃了，得用粮票加肉票一起人家才卖呢，您尝尝。”

五奶奶是大队的妇女主任，她嘴里一样客套着，但接过糕点的动作却是自然无比。

听到陆允川的描述，连陆盛国一起，夫妻俩脸上的笑容又都灿烂了几分。

把陆允川让到煤球炉前坐下，陆盛国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有些感慨：“之前你总拘着，不爱说话，现在经了事，也算是长大了。小伙子大大方方的，多好。”

“是啊，生死头前走了一遭，才发现自己应该长大了。”陆允川先是顺着陆盛国的话说了一句，就把下午陈强中给自己的一中通行证亮了出来，和他说明了自己成功进入一中突击班的事儿。

听见陆允川得了县一中老师们的青眼，陆盛国也大为兴奋：“好小子！咱们老陆家还没出过大学生呢！你要是考上了，我在大队部给你拉三天横幅！”

他闻弦歌而知雅意：“你那个介绍信，我明天就给你换成长期的，你安安心心的去用功，想进城随时进！”

“好嘞，谢谢五爷爷！”陆允川先是笑着道谢，又开口询问，“不过五爷爷，大队的集体劳动......”

“这个你别担心，我们老陆家就要出大学生了，劳动任务我和他们说一下，二队基本都是咱们自家人，保证没人传闲话。”

得到了陆盛国的保证，陆允川也很高兴。

作为生产队的社员，集体劳动除了和自家的工分、口粮挂钩，其实也算是一种半强迫的集体“任务”，几个生产小队之间有各自的任务指标，自然也存在竞争和攀比的关系

自己如果一直脱产学习，那时间久了，大队里未必没人眼红传闲话，甚至多生出一些事端。

但接下来自己主要的精力，都要集中在学习和搞钱上，实在没办法浪费时间去陪村民们修理地球。

现在得到了陆盛国这个大队话事人的允诺，这方面的风险，也算是降低了很多。

看着五爷爷还有谈兴，陆允川干脆问起了报纸上包产到户的事儿，还说了一点自己的看法。

陆盛国平时自己一个人看报，他也不屑同金会计商谈国家大事，现在突然有了个“文化人”挑起话题，总算是搔中了他的痒处。于是，他立刻滔滔不绝，开始发表自己的观点。

关于包产到户，他谨慎中带着一些期许：“国家前两年搞了几个试点，据说效果都不错。但现在嘛，这件事还是在争论中的。我之前去公社开会，有些干部担心，允许承包了，那生产大队就不在了，他们该何去何从......”

说到这，陆盛国的语气变得悠长：“要我说，大家都穷怕了，如果承包真的能行，大家再也不用过苦日子，那我不当干部，当个老百姓每天干活也开心啊！”

看着有些出神的陆盛国，陆允川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中年人的眼里，居然有光。

又聊了几句，陆允川就从陆盛国家告辞。

走在黑暗的夜幕里，陆允川的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更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