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阳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迷迷糊糊觉得自己昨天夜里讲话寒了根珍的心。根珍本来自卑心强的人,自己这样冒冒失失讲话对她打击很大。这样想着心里不好过,后悔自己酒多失言,越想越清醒,越觉得自己不对,想找个理由化解根珍的不快。翻来覆去找不到好的办法,想想还是找华英,她点子多。家阳起床洗脸漱了口后就直奔华英家。
莲花正提了一篮子满满的衣服去洗刷,看见家阳来,就对家阳说道:“不知道什么缘故,到现在还没有起床,你告诉一下她。我去洗衣服,等会叫她来一起洗。”
家阳在华英的房间门口拍门叫喊了好久,华英才迷迷瞪瞪“唔”应答了一声。华英溜下床退了门闩,马上就上床盖住被子。华英说自己昨天酒喝多了,再加之这几天累了,所以醒不过来。由于风大,门自己推开,冷风透了进来。家阳关起来,门又被风吹开,反复几次,家阳只得把门闩插住,门才没有推开。
华英见状笑了,嗔骂道:“你想干什么?又想干坏事?”
家阳回应道:“你不要想多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家阳就把自己对根珍的歉意说了一遍。
华英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说道:“一个男人,站起来这么高了,这么会这样多心的!人家早就忘记了。”
华英就把他酒醉后根珍的表现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家阳被说的热呼呼的叫道:“姐,你真是我的姐。”就上去抱着华英的脸蛋亲了一口。家阳把莲花婶的话转告了她。
看着家阳匆匆离开,没有像以前两个人单独一起时的胡闹,华英反而有点失落。华英对自己也纳闷:为什么自己要比他大呢?我为什么总会宽容甚至乐意他对自己的胡来?想想家阳从小没有父母,靠爷爷奶奶一手带大。自己从小失去了父亲,和家阳都不容易。
由于困难,农村的生活简单而清苦,孩子的零食也是简单而方便。除了炒番薯片,爆米花是那个时代孩子们主要的零食之一,对孩子们来说也是属于贵重的高档的零食。只有到了年关的时候才有机会享受。
为了增加家里收入,王赟还学了一门手艺,就是做爆米花的生意。王赟劳改回家时身边没有钱。母亲从以前积攒下来首饰里挑选了一个金戒指,瞒着其他儿子媳妇悄悄塞给他。王赟拿到镇里卖了,背回一台爆米机,学着爆玉米花。开始的时候,经常不是火候过头,就是火候未到,惹出许多笑话。王赟本来比别人悟性高,后来渐渐摸索出经验,就有了不错的收入。逢年过节,村里孩子们经常提了玉米或白米叫王赟爆米,一炮五毛钱。周围几个村的村民也叫王赟去爆米花。
家阳从华英家里出来心情好多了,回到家里提了几斤玉米几斤白米到梅华家爆玉米花。
王赟一手拉着风箱一手摇着爆米机。随着风箱杆一进一出“呼喝呼喝”的声音,煨着爆米机的炭炉的熊熊火苗也一上一下跳着。爆米机葫芦型的胖肚子被炭炉煨得火候时间到了,王赟将爆米机摇柄往下一压,爆米机翘到旁边的铁架上,机头套进事先摆好的麻袋里,王赟戴了手套的手将爆米机头角用力一拧,爆米机的盖口突然打开,爆米机肚子里的满满热量从小口里释放的时候遭遇到外面冷空气突袭,如雷电形成原理一样,“哄”的裂开来,玉米就爆开了。雾气一下弥漫了整个书堂大厅,玉米花香随着雾气的弥漫也充斥了整个大厅。家阳把玉米和白米交给王赟,就和梅华商议晚上大家一起去看苗珍阿姨。梅华本来有此意,家阳的提议正符合她的心思。
腊月二十五,是毛家村人的小年。挨家挨户都吃红赤豆糯米饭。小孩子吃了要忌口,不能随便乱开口说混话。
有小孩子的家门口开始造火亮。造火亮是瓯江上游山区的一种风俗。锯一段一米五长的毛竹,一头削尖,尖口结结实实钉到地里,在锯口切开四瓣分成四条竹板,将一片完好的泥瓦平放嵌入,正好一条竹板勾住一角,四瓣勾住四角。在瓦片上叠上松明,点火引燃,就是造火亮。
毛家村依山而建,楼磊层叠。一排排土屋门口就是一条条横路。家家门口造火亮,远远望来,就是一排排点点星火,点点回家的指明灯,宛若缠绕在毛家村的一条火龙。小孩子们在瓦片上点起松明灯后,口袋里也满满装着爆米花,到处闲逛。一看谁家的松明灯亮,二来比较谁家的爆米花爽口。造火亮一直坚持到大年三十送旧年的炮仗响起。年关日近,人们夜里走动连夜赶回家的人渐多。古代没有路灯,造火亮,就是路灯。
造火亮,是山区小孩们的一种娱乐。可是对孩子们的家长而言是对还没有归家亲人的挂念。远方的旅人,造火亮是一盏盏回乡的路灯。造火亮源自于何时,无从考证,但整个浙南瓯江上游山区村落都有这个习俗。在寒冬腊月年关夜里,造火亮,对走巷串户的路人是一盏路灯;对结伴而行的小伙伴们,造火亮是亮光,是驱鬼壮胆的光芒。
晚上,梅华背了一袋爆米花给苗珍阿姨。相伴的除了王家阳,王华英、王根珍一块去。大家走到观音庙门口时,突然发现有几个人站在门口。他们当中有人拿着手电照墙壁,还有一个在拍照相。闪光灯一闪一闪如雷电闪光,特别刺眼惊心。四个人凑上去一看,原来一首无名诗题在墙壁上:
龛烟犹青香未烬,古村闾里又悲鸣;
毛山凄凄情何切?只为囗公诉不平。
四个人惴惴不安,到了苗珍阿姨房间,发现有两名蓝裤白衣警察向苗珍阿姨了解情况。四个人迅速退出来,在厨房间找了一张凳子坐着。家阳用手掌在自己的胸膛上按了按,又依次到根珍、梅华的胸膛上按了按。轮到按华英的胸膛时,华英故意笑着不肯,嗔道:“你想占便宜啊。”
家阳故意装作很认真的样子对华英说道:“你以为你胸大,我想摸你。”又转头对根珍、梅华说道:“这首诗肯定是华英写的,她唯一读高中的,文化最高,胸膛跳得最厉害,所以不敢让我按。”
大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