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英笑得很响亮,惊动了正好走出苗珍房间的一名样子很精干警察。精干警察脸堂黑黑的,左牙床上还镶着一颗金牙齿,过来笑着问道:“你们笑什么?”
王家阳见惹了祸,就认真地把刚才开玩笑的事说了一遍。精干黑脸的警察露着金牙齿笑道:“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是过路的人写的。今天是来取证。”大家才放下心来。警察又叫家阳拿了凳子到门口,自己站在凳子上把墙壁上的字刮掉。拍照的警察在墙壁刮掉处也拍了几张,这些人才打着手电离开。
大家坐在苗珍阿姨的房间里,分析为什么根珍爹没有在现场?因为他是大队长,是村里最大的官。这些人中竟没有一个认识或者熟脸?最后一句诗为什么留有一个方框空格?公字前方框空格究竟是什么字?几个年轻人在猜测。苗珍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政治头脑也有一点,说道:“这种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村干部知道了等于大家都知道了。”
大家点头称道。
王家阳说道:“前段时间大郑带了这个镶着金牙齿的警察在村里挨家挨户询问,有谁看到过院士岭头凉亭上题的这句话:现在是人X人,坚决解放XX平。今天才知道这个镶金牙齿的人是警察。那天是穿便衣化装查案。”苗珍阿姨叫大家不要去猜测,不惹是非。几个人谈兴很浓,没有回家睡觉的念头。直到下半夜大家才相互依偎在苗珍的床上迷迷糊糊打了个盹,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苗珍已经烧好早饭,大家囫囵吞枣吃了就回家。
爷爷奶奶俩已经在磨好米粉蒸上了二笼米糕。一笼是红糖糕,一笼是绿绿的鼠曲糕,蒸笼里的热气向外呼呼透着,散发着甜咪咪的香味。
奶奶在磨豆腐,黄豆已经水浸得很烂,磨起来很快碾碎糊了。爷爷不停地用小勺子添豆加水,白白的豆腐水浆糊糊地从石磨中不停地一沓一沓掉下来,掉到下面铺好的豆腐袋里。奶奶有节奏圆转着长长的石磨柄勾,石磨也不停地有节奏地“叽嘎咕”“叽嘎咕”地叫着。爷爷见黄豆已经磨得差不多,叫家阳去王老师家写春联。
毛家村真正会毛笔书法的人就是王老师、王赟。王赟喜欢行草。毛家村农民不识字占多,对行草不认识。王老师的书法以楷书见长,喜欢找王老师。王赟本来要爆玉米花赚钱,加之性格孤傲清高,干脆落个清静。自己张贴春联也是叫女儿梅华去王老师家写。实际上毛家村村写春联的就王老师。
要春联的人已经络绎不绝。家阳见许多人拿了红纸在等王老师写春联,想自己家里也不忙,就让给他人先写。自己拿了一把剪刀,帮助王老师把红纸按柱对子要求剪了几对,也剪了几个方方正正的大吉。
东村的阿贵这时也来了。家阳开始没有言语,只是瞧了一眼阿贵。阿贵自从在宣阳镇被家阳打了后,非常忌惮家阳,不敢对家阳正面相看。
家阳开口说道:“王老师,阿贵路远,先帮他写。”阿贵感动不已,千恩万谢。家阳指着刚进来的根珍对阿贵说道:“你要跟她搞好关系,你的母亲以后打银针可以叫她,她是正式的医生了。”
根珍脸红了起来。阿贵连连称好。原来阿贵家轮到村里的祠堂头,祠堂里大柱对子他家负责,阿贵背了一大捆红纸从村里赶到毛家村村王老师家。这种大字,只有王老师的书法才能胜任。
王老师脱掉外面棉袄,只穿一件衬衫套一件马夹。把几大瓶墨汁倒进一个大瓷缸里,从旁边浸着毛笔的水盆里提了一支狼毫笔头也有半斤重的巨笔,在家阳、阿贵两人按住角头压在桌子上的红纸上唰唰唰写下巨大硕字,一气呵成,浑厚自然,大气磅礴。整个祠堂柱对子写下来,即使寒风嗖嗖的院子里,王老师也满脸是汗。阿贵点了点春联、大吉,还少了一个锅灶伯大吉红纸贴。家阳促狭他,说道:“写一张‘讲究卫生’就好了。”
阿贵挺老实说道:“我爹不肯。”
王老师摊开折了十字架的方纸,写下“上天呈好事下地保平安”交给阿贵。
家阳发现根珍背后衣服上粘着刚才写春联时留下的纸屑,就帮她拍了拍衣服,学着奶奶的口吻说道:“囡,这些纸屑哪里粘来的?”根珍嘿嘿笑了起来。家阳昨天针对根珍伤心话的愧疚很快消失了。
大年三十晚上,家阳和爷爷把桌子端到大门口。桌子上摆上猪头,摆上鸡,又端上一碗已经油豆,一碗油焖饭,一盏酒,点了香插在香碗上。家阳和爷爷俩双手合一对着天地拜了三拜,烧了黄草纸和燃香,把酒盏里的酒晒向已经燃尽的香灰里,算是祭拜完毕。
晚饭后,家阳约根珍来到一个静僻处,递了一个大红包给她。根珍惊奇地问道:“你给我红包干吗?”
家阳回答:“你送我小翻领的回礼嘛。”
根珍脸烫烫的,不肯要。家阳一定要给她。这件衣服是根珍送给家阳的。根珍借口买来给爹穿。春云说:“囡,这件衣服是后生人穿的,爹这样年龄穿起来别人要说笑话的。”根珍说道:“那就我卖给家阳吧。帮你到镇里再买一件。”春云知道女儿的心思,说道:“不要说卖给他,就说送他好了。”家阳就有了这件小翻领。
两人正在推三推四的时候,根珍的母亲在厨房里叫道:“根珍,帮娘拿几根萝卜来,娘要……”家阳把红包塞到根珍的口袋里,根珍马上拿出来丢到地上,匆匆离开了。家阳没有办法,只得捡起红包匆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