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崔锦婳仅六岁。跪在灵堂前,她哭得伤心。
其实,经过这几年的磋磨,崔锦婳早已对崔妍没了往昔的孺慕。
但是,当她亲眼看到母亲的尸体,得知母亲再也不会睁开眼,骂她是个祸害,是个拖油瓶……质问她为什么不是男孩,否则自己也不会被唐家休出门来……
那些肮脏不堪的辱骂,以后再也不会响起,崔锦婳本来该高兴才对,可是一想到自己再也没有娘,她终是忍不住哭了!
崔妤等人来时,她已哭过大半日,小小的人儿累得瘫坐在草席上,只余下抽泣。
按照前朝旧例,流放的官眷充作官妓,要三代之后才能结束。是以,崔妍死了,崔锦婳就得补上。
当时崔妤已经进入清欢馆。按理来说,崔锦婳可以自由了!然而这几年来,崔家像蚂蟥一样趴在崔妍的身上吸血。
他们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她每月往家里交钱;习惯了,出卖女人,换钱供家里的爷们享乐;习惯了,不劳而获,自私自利。
当时崔家的当家人是崔永复的长子崔广全,也就是崔锦婳的亲舅舅。眼看崔妍去世,家里少了一棵摇钱树,而崔锦婳正值年幼,最是好拿捏的时候。
在西北,除了自己这个舅舅,崔锦婳还有其他人可以依附吗?为了一家子的生计,他连自己的女儿都牺牲了,更何况一个外甥女。
自那日起,崔锦婳开始学习弹琴作曲、唱歌跳舞。并且改名:崔晓蝶。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也不敢问!
这几年的经历告诉她,不要质疑大人做的决定,否则少不得一顿打骂,甚至还要饿肚子。
崔晓蝶的沉默,令崔广全十分满意。三不五时,他会带着一些糖果吃食来看望她。临走前,总要拉着她的手哭诉一番,说家里送她来学艺多么不容易!
然后,在崔晓蝶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数年后,崔晓蝶开始学习,如何与男子暧昧,如何哄男人高兴,如何对男人欲擒故纵,让他心甘情愿为她花钱。
此时,崔晓蝶早已知晓,自己是何身份,每日练歌跳舞又是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大舅舅还是会来找她。
不过,哭诉的次数少了,辱骂的次数逐渐递增。尤其是她拿不出钱,帮扶“家”里时,他骂得更难听。
这时,崔晓蝶往往能听见母亲的名字,想起自己原本该是京城富贵人家的女儿。
望着京城的方向,她不知父亲是否还记得,曾有自己这个女儿?只是,她早已记不清父亲的模样,连母亲的样子也快记不住了!
一年春天,崔晓蝶一时不察,中了歹人的迷药,失了清白。那一年,她还未及笄。楼妈妈发了好大的火,要求彻查此事。
可是查了几日,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崔晓蝶隐隐猜到什么,却不敢去质问。质问谁?要怎么质问?质问什么?
除了身上的痕迹,以及那浑身撕裂般的疼痛,可以证明自己真的被人欺负了!
她没有任何证据!
一开始,大家还同情她。渐渐地,楼里散播出不好的流言。
有人说,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目的是为了吸引更多恩客的注意。也有人说她小题大做,反正早晚要有这一天,装什么清高?
更有甚者,认为崔晓蝶与人私定终身,被对方破了身子,事后又不想对她负责,才故意闹出这场戏。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
对于流言,崔晓蝶不置可否。从小到大,她只学过顺从,顺从母亲的打骂,顺从大舅舅的索取,顺从楼妈妈的安排,唯独没有人教过她:
——反抗。
从那之后,崔晓蝶开始接客。她比崔妍生得美,所以点她的客人比较多。楼妈妈很高兴,大舅舅更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