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了看阅兵台下被士卒牵去休整的大宛紫灵驹,心中怒气顿时消散了许多。
那是司马师费尽心机寻回的马驹。
据说母驹刚将其诞下,便遇上了波斯虎觅食,母驹大义将虎引走,一路飞奔数十里,最终因体力不支而倒,不幸落于虎口。
此事惊动了当地的伯乐。
按理说来,虎追马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的。
至少,不可能发生在西域。
因为虎的奔跑速度不如马,持久力也不如马,跳跃力更不如马,只要马匹稍一跃过断崖,就能将虎甩开。
可惜飞驰数十里,直到体力不支,母驹都没有设法甩开虎。
于是当地伯乐大胆推测,这头母驹是不久前刚刚产子。
得到这个结论,当地百姓立即组织猎人到山里寻找,果然在一处山洼找到了幼马。
幼马感知母亲惨死于虎口,顿时发出阵阵哀鸣。
当地人大呼神异,找来了当地最好的伯乐悉心饲养训练,不到两年竟迅捷如风。
尤其夜间更是不同寻常。
蹄下踏过夜草溅起露珠映在月色下呈现出七彩华光,遂得名:“紫灵驹”。
后来事闻司马师。
司马师重金相求,当地人却不卖。
原因是当地沙匪猖獗,每次来都要杀人劫掠,若没有千里良驹奉上,还不知道要牺牲多少无辜性命。
司马师无奈,只好带领百余家臣为当地抵御沙匪,同时还携重金到各地酒馆找来向导线人帮忙散出风去,说这个地方以后归司马家管了。
当地大小王们哪里受得了这口气,立即发兵来掠。
结果……
短短两月大小十余战,一共歼灭沙匪千余人。
司马师经常身先士卒,身上留下的战伤不计其数,最终感动了那位伯乐,将紫灵驹赠与司马师。
但才将马驹带回洛阳,弟弟司马昭和内弟羊祜都对此马爱不释手,想据为己有。
司马师闻之大感头痛。
好在新妻羊徽瑜提出建议。
说自古宝马赠英雄,既然两人争执不下,就拿两人都擅长的内容考究一番。
谁胜,宝马就赠与谁。
这是一个很男人的建议。
就在两人余光相撞火花四溅准备抡拳动手时……
羊徽瑜又提出,说拳脚刀剑无眼,伤了谁都不美,要双方比试战法,由司马师居中裁断。
司马师倒也公平。
直接否决了司马昭擅长的骑兵战法,及羊祜自幼很感兴趣的水军战法。
他让双方限时三天拿出一份弓弩战法出来。
同时还选了几处经典古战场的地形,让两人按自己的想法布置军力,越详细越好。
谁的部署精妙,谁胜。
最终的结果。
司马昭败得很难看,也败得很不甘心。
可惜紫灵驹也认主。
从此,它连屁股都不让司马昭再摸一下。
如今看到羊祜以此马昼夜兼程千里疾驰而来,倒也知道事情非比寻常,开口问道:
“是那钟士季有话要对我说?”
“是,他让我问你,明明能做王莽,为何要做崔杼。”羊祜面无表情道。
司马昭闻言,伫立良久,手上的拳头不住颤抖着,过了好一阵才舒了口气,平静地问:
“你觉得他可信吗?”
“这我可不知。”羊祜耸了耸肩膀,对司马昭说道:“今日来此,也是想来跟你说一声。”
“噢?你要跟我说什么?”司马昭问道。
“再过不久我要自请戍边了。”羊祜补充道:“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要离开中枢?为什么?”司马昭一时想不明白。
羊祜一脸苦笑,凝望着校场那滚滚黄沙,沉吟道:
“你为夺神器,对陛下无礼试探。可你无礼就罢了,你人不在还让我无礼。就算窃国也没有你这般窃的。你被贾公闾骗了,他家族谱才几代?你家祖上可是项王亲封的十八路诸侯,要王便王。他贾家不想郁郁久居人下,便以神鬼伎俩诓得乡公与你玉石俱焚,他好从中渔利……唉!切肤之痛啊!后世史家如何载你我不知,我只知史家载的可不是‘崔杼令左右弑其君’。”
听着羊祜喋喋不休,司马昭冷冷一哼,“我是那惧怕后世史书如何记载的人吗?”
“你是不怕,但安世和桃符呢?”
羊祜同样冷冷一哼,骤然转身质问道:“你有想过他们该如何自处吗?”
“安世……”
司马昭想起儿子司马炎,顿时有些失神。
“子上,我言尽于此,至于牢里那人该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吧。”
羊祜上前拍了拍司马昭的肩膀,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下了阅兵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