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宝趁着刚刚坐起睡意尚存,眯缝着眼望去,压了声线沉声喝道:
“逆子!我司马家祖上何曾弑过君?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对得起司马家的列祖列宗吗?”
羊祜完全没想到钟大宝敢来这一手,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
和羊祜的慌乱不同,司马昭闻言倒挺镇定,淡然一笑道:“士季大人这是没睡醒吗?昭是可护主忠臣啊!那弑君的成济早被昭夷了三族。”
听着这厚颜无耻的说辞,钟大宝心道:
“老子骂你猪狗都算客气了,连人都不会做,将来谁特么还敢帮你干脏活?别说不敢,再难听点只要你敢给我派,我特么就敢弄死你!都说司马昭聪明过人,原来也不过是条被贾充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蠢狗!”
就在钟大宝腹诽的当口,一旁的羊祜显得有些不自然,连忙转移话题道:“士季大人若是未醒,祜倒是可以叫来一桶雪与大人浇面。”
“啊!原来是死**大都督。”
钟大宝一抹脸,连滚带爬下床跪倒在地,摆正位置后恭恭敬敬作揖行礼然后再次伏地,嘴上大呼道:
“累臣不知大都督驾临,有失远迎,此万死不足以恕买其一,望大都督赐累臣两万死!”
“哼哼!哈哈哈哈!有点意思。”
司马昭突然大笑,末了示意看守把牢门打开,走进去时看了看仍然跪倒在地的钟大宝,嘴上说道:
“士季大人怎么瘦了?是这里的伙食不太好吗?若如此,我可要治那羊叔子的罪过。”
“那感情好!”
钟大宝一听可来了劲,迅速翻身靠着木桩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伸到牢外摸进来一根稻草叼着,告状道:
“看看这厮备的饭食,清粥米浆,腌瓜咸菜,狗都不吃!不信把狗拴来试试?还不如门外牢头每日一只烧鸡跟两斤黄酒……我呸!贼杀的狗崽种,不事孝道。”
羊祜一听可气得不行。
因为在士族中,素食被视为一种高尚。
很多显贵在三十多岁便开始茹素,年过五旬则会开始辟谷,这是许多高官享寿八十的秘密。
又或者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很多平头老百姓不是务农就是服徭役,寻常根本吃不起。
而且当时羊祜把他拿下,一是为了当场敲打曹奂,顺便压制这个灭国功臣,避免他趁司马昭贾充都不在的情况下串联士族做出不利举动。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
是不确定司马昭会不会先下手除掉这个灭国功臣,要是司马昭下决心,这也算是一樁不大不小的功劳。
所以,羊祜虽然把钟大宝关起来,安排的服务却是贵族礼仪,斋菜素食熏香笔鉴一应俱全。
为的是留有余地,日后好相见。
不想这厢不但不买账,还把话说得这般难听,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是羊祜迈进牢房刚想开口怒骂,就被司马昭抬手制止,随后司马昭笑道:
“昭记得当年大雨泥泞,辎重陷于百里之外,数日后军粮断绝,昭令弩手进山猎来的野鸡,至今难忘。”
“士季大人作为三军主帅,若不与将士同食同宿,如何得将士用命?”
“如今大人一朝灭蜀,功在千秋,叔子,你让人烤来野鸡,再拿五十斤上等好酒,我要与士季大人牢中共饮。”
羊祜点头应是,朝司马昭跟钟大宝两人作了一揖便退出了牢房。
等羊祜脚步声远去,司马昭在案桌上绕了一圈,拿起竹简看了看,又拿起布帛看了看,显然是在没事找事。
最后指尖略过香炉时,拿过一旁的蜡烛点燃一片香放如炉中,脸上略显惊讶:
“这是西域都护进贡的迷迭香,香气绵长悠远,为此,先皇文帝曾作赋文咏叹,士季大人是不喜欢吗?还是说冬日慢慢,大人更喜欢这辟寒香?”
钟大宝摸了摸肚皮,肚皮果然十分配合地发出“咕噜”一声巨响。
司马昭眉头一皱,细细打量起钟大宝,而钟大宝也眯缝着眼睛,保持现有的姿势全程戒备。
虽然很想跟眼前这小贼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但钟大宝明白,此刻最重要的是忍,既定策略不会因为挨饿就发生改变,而既定策略正是:
“他怎么聊,我就怎么聊,最重要的是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