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群臣上表,百官联名。
这是大魏很久都没出现过的盛况。
最终曹奂准钟司徒所请,调宿卫军保护为三晋之地祈雨的祭坛,满朝文武皆盛赞钟司徒为国为民,倒是民间百姓却对此等神鬼异术反应平静。
这时坊间出现了两派言论。
一派说朝廷搞表面功夫,以鬼神之说愚弄百姓,劳民伤财云云。
另一派则说钟司徒精通天文历法诸子百家,就连周文王被商纣囚禁时攥写的《易经》都能全解,若天下有能易天地之法者,唯此人也。
大街上,经常能听到务实派跟理想派争执不休。
这是钟大宝特别吩咐的。
他知道,一面倒的声势只会将反对和质疑的声音压到暗处,让其变成一股肉眼看不见的暗涌,对于一个统筹全局者来说,这样的暗涌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它们通常会在全局最薄弱的一环中迸发。
一旦爆发,摧枯拉朽。
正所谓:“千里长堤,溃于蚁穴。”
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然而别说是千里,即便十里长堤,存在的蚁穴又何止千万?人们真正能做的,也只是尽力将隐患扫除。
天过正午。
钟大宝到皇宫卫所,视察军队交接,隶属于光禄勋郑袤的裨将满脸笑意迎了上来。
说早在正月十八的时候。
羊秘书监的副手便来通传,当时羊秘书监推测,钟司徒可能会再正月底调用宿卫军,大都督早就批下手令,说只要是钟司徒调兵,要无条件服从。
钟大宝闻言仿佛吃了个苍蝇,气得差点骂娘,暗道:“算计你老子是吧?犊子!等着!”
怒气冲冲出了军事府,随便骑上一匹马便直奔司马大都督府而去,未经通传直接闯入司马大都督府。
钟大宝记得,这是他多年以前就拥有的特权。
只是直接骑马闯入,倒真是头一回。
此时大都督府前庭空无一人,一个马厩小厮迎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钟司徒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大少爷和二少爷如今正在后庭商讨军务,您若不急,小人为您安顿了马匹再为您头前领路?”
钟大宝翻身下马连连挥手,他记得右侧那栋建筑拐过去,穿过几道巨门就是后庭,便快步跑了过去。
当他走到最后一道门一侧时,远远听到司马攸惊叫一声:“懂了,终于懂了,其实舅舅打从内心里是不认同坚壁清野的。”
一旁的司马炎正在写字的手顿了顿,说道:“现在除了坚壁清野以外,没有更好的办法。”
“不!更好的办法,其实士季大人已经提了。”
司马攸取来钟大宝写的帛书展开,说道:“冠军侯霍去病,仅六日便能行军两千里,这说的自然是士载大人。而那长平侯卫青,指的分明是舅舅啊!”
“可是他们目前尚在禁中。”司马炎眉头紧锁。
“所以舅舅才会建议用坚壁清野,意在助阿爹拖延时间。他不明言是希望阿爹早做决断尽快放出士载大人御敌,以免西北百姓离心。舅舅这边阿爹虽做不了主,但士载大人那边,阿爹是能决断的。”
“唔,你这么一说,倒也有些道理……”司马炎犹豫片刻,将毛笔放下,站起身来再小院中左右踱步。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突然跑出一个四五岁的稚童,一左一右高举着两卷帛书奶声奶气喊道:
“阿爹阿爹,您出的题目衷儿解开了,《九章算术》曰二百四十步为亩,今有田广四十二步,从一百六十一步,度田二十八亩十七分半,您看衷儿解得对吗?”
钟大宝略略一惊,下意识掐着手指算了算,发现这个答案好像确实没什么毛病。
只不过……
这特喵的是司马衷?
司马衷不是个傻子吗?
看到稚童一把抱住自己大腿,司马炎一掌重重拍在自己额头上,一脸无奈道:
“阿爹如今正在忙军务,衷儿到别处去玩可好?”
“不嘛!府里的账房都蠢死了,连圆径一而周三余是几何都算不出来。”司马衷鼻子一皱,一脸嫌弃。
“这!特!马!”
钟大宝瞪大了眼睛,下意识迈了出去。
司马炎和司马攸看到钟大宝,都愣了愣,倒是一旁的司马衷落了手中的帛书,上前作揖行礼道:“这位该是钟司徒大人吧,司马衷拜见钟司徒。”
“你,你居然知道我是谁?”钟大宝此刻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简直如后脖颈掠过阵阵阴风。
“对呀!翁翁说过,在将军府,能未经通传直接入内院的朝廷命官,只有羊舅公和钟司徒。羊舅公衷儿见过了,却没见过阁下,说明阁下是钟司徒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