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陈仓。
司马昭的临时行辕里乱成一团。
这时一个士兵前来报告:
“大都督,军医们幸不辱命,公闾大人醒了。”
“好!太好了!马上带他来见我!”小院里司马昭坐立不安,闻得贾充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十多天以来。
他一直在搜寻贾充的踪迹。
但派出的许多部队都遭到了姜维小股游击部队的偷袭,死伤惨重。无奈之下,只能冒险亲率千余亲军寻找,总算在一处农家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贾充。
据贾充麾下还活着的部将们说。
贾充中军被姜维所围,本已心如死灰,但又想起尚有大恩没有报答司马大都督,这才决定冒死渡水突围。
只不过……
在诸人之中,唯独贾充不善泅水。
刚好当时渭水风高浪急,贾充落入水中便拼死挣扎,许多亲随想去营救,反倒被他乱拳击晕给河浪卷走。
可怜那几个忠心耿耿的行军参将……
于是部将们不敢再贸然施救,只能等他被河水灌得迷迷糊糊才敢下手,等到将他拖到岸上时,监军大人已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但才抢救过来,贾充又高烧不退,加上乡间缺医缺药,这一昏便是十多天。
这期间倒是来了不少搜救部队。
不过姜维有派小部队沿河搜索埋伏,好几股搜救人员都遭到了伏击,直到司马昭带着亲兵亲自来找,贾充亲随才敢冒死迎接司马昭。
说起搜救队被伏击这事,司马昭一听便生气。
他发现部将治军能力越高,军容越严整,姜维的游击兵团就越不敢下手伏击。
但奈何部将们一直找不到贾充,司马昭心急如焚多日,只能派出更多能力不足的将领分头领兵出发。
结果那些被他认为无法独当一面的将领无一例外,全部遭到了姜维的伏击,其中不少还是全军覆没,队伍里连个回来报损的都没有。
若是入蜀前的大军还在,司马昭倒很想用姜维这块试金石,让全军武将每人拉一百士卒出去试试。
只可惜,当初为了防止“二士”谋逆,司马昭悄悄安插了许多白甲亲军在入蜀大军里以防不测。
后来绵竹关一战。
胡烈和师纂这两个废物不听杜预劝阻,将所有精锐全部断送,如今陈仓到汉中一线,白甲精锐只剩下两万多人,要是再败,司马家恐怕万劫不复了……
过了许久,部将把贾充扶到司马昭面前。
贾充一见司马昭便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痛斥自己不听司马昭的劝告,导致大军死伤。
司马昭知道不能全怪贾充,他自己身上也有责任,是他自己不听羊祜劝告,没扛住部将压力亲自领兵,若听了羊祜的劝告,即使一样会败,也不会败得这么惨。
虽说魏国常备军四五十万,但那些兵说穿了就是农民,哪怕全都死绝了司马昭也不会心痛。
就好像许多年后一群群学子去军营服役。
穿上战袍扛起钢枪,一个个看起来威武雄壮,其实真要操练起来,怕是连个方阵都走不好。
这时就不得不提到“部曲”的重要性了。
“部曲”者,“私兵”也!
“私兵”者,“敢死队”也!
曹氏之所以如此忌惮司马氏,正是因为从司马师到司马昭,一直在利用大魏的军饷,养出了他司马家五六万的“部曲”。
虽然这五六万私兵,远远达不到敢死队的程度,要是全都战死了,也够司马昭疼的……
“唉!吾悔不听叔子之言啊!”司马昭这一声哀叹,是多么痛的领悟,随即上前将贾充扶起道:
“公闾,责不在你,你的病还没好,先起来吧。”
贾充惶恐起身,颤颤巍巍来到司马昭身旁坐下。
司马昭早在石桌上准备了些酒菜,拿着青瓷酒壶给贾充倒上一杯。
都说酒最醒神,也不知真假,贾充一饮而尽道:“充适才听闻朝中局势已然大变,不想那钟士季竟有能易天地之法,若是放任不管,只怕终成大患啊!”
“可恨!”
司马昭闻言,刚放下酒壶便一拳砸在石桌上,悻声道:“我倒不怕他呼风唤雨,阳平关前你也不是没见过,只是可恨这样的人才居然不能为我所用!”
“怎么?他不是一直都支持司马氏?”
贾充闻言愣怔,定了定神,摇头道:“不会,不会,当时毋丘俭之乱平定,子元将军病逝军中,若不是他出手,只怕司马一族已在九泉之下,他怎么会?”
“他不是在帮我,而是兄长病重将行之际对他长跪不起,他一时心软才对我施了援手。”
司马昭骤然起身,捏死的拳头在身侧一直颤动,狠声道:“如今你还有什么良策能制衡于他?”
对于司马昭的忧虑,贾充微微一笑,虽说领兵打仗不太在行,阴谋诡计一类还是玩得转的。
短暂沉吟了一阵,贾充道:
“《礼记》有云:迎猫,为其食田鼠也;迎虎,为其食田豕也。今豕强鼠昌,我们何不迎猫虎以食之?”
“你说的可是那邓士载?”司马昭眉头一皱。
“正是。”贾充点了点头。
司马昭又问:“那他是猫,还是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