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熙宫。

一场骤雨初歇，窗外冷风穿堂而过，肆意拍击着窗棂，发出阵阵清脆的啪啪声。冷风风卷动殿内轻纱帷幔，翩翩飞舞。

嘉靖帝端坐于古朴蒲团之上，任由那缕缕冷风撩动他飘逸的长发，却未曾命令人去关上窗户。

他常年修道，穿着那件单薄的道袍，就是冷，也不会多加件衣服，为什么？

因为这说明他修道有成，不惧寒冷。

当值的大臣看到，只会更加折服。

大太监吕芳，捧着一份折子进来，看到风太大，就要去关窗。嘉靖帝那淡然却带着威严的声音悠悠响起：“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何须急于关窗？”

“主子真是仙体，奴婢这等平常人比不得。”吕芳一笑，拜道。

嘉靖帝的面上掠过一抹自得之色，语气温和了些：“可是觉得冷了？”

吕芳苦笑中带着几分无奈，点了点头：“奴婢年岁渐长，身子骨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倒是主子你越发精神焕发。”

嘉靖帝朗声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柔情：“好了，好了！你跟了朕二十多年，也算劳苦功高，下回朕定要赐你几颗金丹，补补身子。”

吕芳一听，连忙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多谢主子厚爱，但伺候主子乃是奴婢分内之事，怎敢妄求赏赐？”

嘉靖帝的面色微微一沉。

在之前，他曾赏赐过吕芳金丹，但是吕芳没有吃，而是珍藏了起来。这让他心中颇为不快，难道朕的丹药，会毒死你不成？

但吕芳的应对，让他也释然了，吕芳说那是主子的丹药，只会让人长生不老，怎么会毒死人？他只是要留着，以防不时之需。

可这次，听说要赏赐金丹，吕芳那慌张的表情，让嘉靖心中又再次怀疑起来。

不过，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目光转而落在吕芳手中的折子上，问：“又出什么事了？”

他虽深居简出，潜心修道，对大部分政务已鲜少插手，可能让吕芳亲自呈上的折子，必是非同小可，或是大喜之事，或是大祸事。

吕芳面色凝重，把折子呈上：“这是浙江送来的八百里急奏，那边出事了！”

“改稻为桑受阻了？”嘉靖的声音骤然间冷冽如冰。

“是！”吕芳颔首，“前几日大雨，新安江九处决堤，大水淹没了淳安全县和建德半个县。”

嘉靖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他一把接过吕芳手中的折子，快速扫过之后，脸色愈发阴沉如水：“他们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陛下，此事一旦泄露出去，恐怕会……”吕芳面露忧虑之色，欲言又止。

嘉靖愤怒地将折子掷于一旁，冷哼一声：“谁敢？”

这份折子，是江南织造局的总管太监杨金水八百里加急送来的，里面说的是实情。

新安江不是因为大雨决堤，而是因为有人故意决堤，淹没了两县百姓的田。目的很明显，就是逼迫他们卖田，进而执行改稻为桑。

“裕王那边……恐怕也已经知道了。”吕芳略作迟疑后说道，“王府的前詹事谭纶，此刻正在浙江。”

嘉靖微微蹙眉，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正好！裕王和景王需要习政，让他们也参合下改稻为桑。如今两县百姓受灾，便让他们各自呈上奏折，说说他们的应对之策。”

“遵旨。”吕芳颔首领命。

嘉靖面色恢复了平静，淡淡道：“朕什么都不知道，若是有从浙江来的折子，先到内阁，让严嵩和徐阶他们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