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芳心领神会。
浙江出了这种大事,皇帝是不知情的,以后要追究起来,那都是大臣们的错。出主意的是大臣,办事的也是大臣。
“你用的那个杨金水,还是不错的。”嘉靖道,“这种事,他没有帮着隐瞒,而是八百里加急送信,你给他去信,让他盯着那些人,改稻为桑必须执行。”
吕芳安安松口气,颔首再拜:“奴婢遵旨。”
……
翌日。
严嵩和徐阶从无逸殿出来,走在御道上。冷风拂面,徐阶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轻轻搀扶着略显佝偻的严嵩,眼中满是关切之情:“阁老啊,真是辛苦你了,大明内阁的千斤重担,几乎全由你一人扛在肩上。”
“少湖。”严嵩轻轻拍了拍徐阶的手背,叫的是他的字,语气认真,“这些年,多亏有你协助啊。”
两人都是须发皆白,但徐阶明显精神好许多,毕竟比严嵩年轻二十多岁。严嵩走的很慢,说话也慢:“少湖,浙江遭了灾,这事都抓紧,无论如何,不能耽误了改稻为桑的国策。”
“阁老所言极是。”徐阶郑重地点了点头,神色凝重。
两人表面那叫一团和气,出了宫门,这才上了各自的马车。
严嵩回到了严府,立刻把严世蕃,赵文华和罗龙文等几个严党的心腹,召来了嵩华斋。
那几人进来,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严嵩,都低下了头。严嵩面色阴沉可怕,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而下。
“呵呵,老夫八十多了。”严嵩冷冷地开口,声音中透着寒意,“这条老命,是该交在你们手上了。”
严世蕃、赵文华、罗龙文等人闻言,慌忙跪倒在地。严世蕃抬头望向严嵩,眼中闪着泪光:“爹,若你老心中有怒,尽管责骂我们便是。”
严嵩那张苍老的脸庞,宛如寒潭般幽深而可怕。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再次开口:“你们毁堤淹田之事,陛下肯定已经知道了。”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严世蕃更是咬牙切齿:“究竟是谁向陛下告密的?”
“这世间之事,又岂能瞒过陛下?”严嵩的目光犹如利刃,直视着严世蕃,“你再这般擅自做主,恐怕老夫这条老命迟早要葬送在你手里了。”
“爹,已经开春了,改稻为桑要还执行不下去,到时候陛下怪罪的是你老啊,儿子是为你着急。”严世蕃急道。
罗龙文连忙出来打圆场,问:“阁老,陛下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这句话,问中了关键。
毁堤淹田,这事不能曝光,皇帝就是知道了,也会装着不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继续推进改稻为桑。
陛下最看重的,就是改稻为桑,年末好进账五百万两。
“是!浙江那边报的是水灾。”严嵩点头,“陛下爱护百姓,下旨赈灾,改稻为桑的国策也得实行,叫你们来,就是想出个办法。商议完法子,严世蕃你去找下景王殿下,陛下也要裕王和景王上折子献计,到时候把我们商议好的法子,告诉景王,让他去上奏。”
严世蕃闻言,心中稍安。只要陛下没有追究此事,便还有转机。他连忙应声道:“是!”
他当初敢让浙江的严党铤而走险,毁堤淹田,也是看准了的,陛下要改稻为桑,只有严党能去办,此时惩治严党,一切都空谈。
“事到如今,都说说,怎么办吧?”严嵩坐直了道。
但是,他实际已经困倦,八十多了,精神不济,他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再去掌控严党了,不得已才把许多事交给严世蕃去做。
可是这个儿子,让他难以放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