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离婚不是结束
“衾铁棱棱近五更。”
一觉醒来,看手表,4点半。拉开窗帘一看,外面一片黛黑,灯昏未稳,残星伴月,月光惨淡。夏雪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起床去跑步。
夏雪跑到了河边堤坝的游步道上,塑胶道上已经有一两个跑步爱好者在往回跑了,迎面又有几个退休工人,手里提这个小收音机,一边走路,一边听戏曲,有的遛狗。夏雪估摸着两夫妻一起来锻炼的不多。那为什么不和自己的老伴一起呢?是彼此兴趣不同吗?或许感情不和,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遛着猫狗,迈开自己想走的步子,也许挺好。
也许人心是孤独的,所以最后孤独地活着。
跑了二十分钟,夏雪回去洗澡洗衣服。时间还早,步行去上班。太阳已经爬上山头,东边的云成了彩色,悠闲地游荡。
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夏雪不徐不疾,拐个弯,看前面走着的应该就是陈丽娟,夏雪快走几步,陈丽娟听到声音回过头,对夏雪点了点头。
陈丽娟中等个子,瘦瘦的。但是她的瘦,瘦在脸,瘦在颧骨。颧骨略凸,就显出脸颊处凹陷无肉,其实用她自己的话说“我只瘦脸,我身上还是很有肉的。”四十上下的陈丽娟也算是中年女人。
女人在一起,总爱说样貌和年龄。有一次在食堂,陈丽娟说自己是既是70后,又是80后。大家不解,笑着黑她装嫩,想“插足”80后。她理直气壮地说:“阴历,我是79年的,但论阳历,我是80年一月出生的,这不是80后吗?我这不是插足,是名正言顺,明媒正娶!”
“哈哈,原来我们阿娟是嫌羊尾巴不够帅,去抱猴头啦!”梅舒颖调侃。
今天看上去,这猴头着实有点憔悴,脸色灰暗,脑门上几根白发特立独行、昂首挺胸,显出几分触目惊心。
夏雪小心翼翼的问:“那孩子怎么样?听说你那天吓得晕倒了。”
“嗯,好端端的就来这么一出,谁不被吓死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后来学校和派出所在调查,我也是被调查的对象。因为当时我在办公室给一个学生订正作业,学生来办公室叫我,我没去教室直接下楼,腿软了走不动,是学生扶我下楼的,看到学生躺在地上,我两眼一黑就晕过去了。”
“哎,真是作孽啊!小小年纪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呀?”
“就是说啊,他这一跳,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这个班级,早知道打死我都不能接这样的班级。我累得要死,没有功劳,这下苦劳都没了。哎,这些孩子怎么了?一言不合就……哎……”
“这孩子,怎么这么冲动?长大以后怎么办?”
“长大以后的事我们管不了,不操那那么远的心了。”
“现在孩子情况怎么样?”
“听说手术是成功的,魏副校长陪家长一起等在手术室门口的,校长也到了。
校长说过了过两天我们要探望,学校会安排的。”
“哎,现在的孩子是怎么啦?家长有没有来闹?”
“闹什么呢?校长说,如果随便再议论这件事,后果自负。”
说话间就到学校了。才六点四十多,已经有孩子等在大门口了。有的家长上早班,顺路就把孩子送到学校。
飞来横祸,搁谁都是伤。
那么自己的祸患源于何处?何处是因何地是果。佛说缘定三世,三世时,是谁给了谁一衣之缘呢?又是谁欠了谁盖衣的恩?
那天黄昏,火烧云如火如荼。下班前夏雪给齐耀明打电话,他说今天回家。算算,他已经有七八天没回家。夏雪提早回家,小黄鱼要抱腌,红烧肉要慢炖,都挺耗时,但齐耀明喜欢吃。都说要管住男人的心,得先管住男人的胃,夏雪不擅长烹饪,多少让她心底有一丝歉疚。
晚饭后,夏雪还在洗碗,齐耀明说去打牌了。
时值三月,天气乍暖还寒,家里的洋水仙花开了,粉白的重瓣簇拥着橘红的花心,让人的心也是暖暖的橘色。难得一家人一起吃个晚饭。窗外,路灯已经亮起,但是天并未黑下来。小区的路上不时有车进出,有人踟蹰。
一会儿听到电话铃响,铃声有点执拗,大有不接不罢休的意思,是齐耀明的小兄弟大杨催问齐耀明有没有出门了,他们三缺一已经在等他了。夏雪告诉他们,齐耀明已经来了。放下电话,跳出了短信提示的浮窗,她瞥了一眼:雅丽!?哪个雅丽?夏雪有种不好的预感,齐耀明说过和她断了。嘀,又有短信提示。夏雪看了眼,还是那个名字,雅丽。开头几个字透露着不寻常:阿明......阿明?好生亲昵,自己从未这么亲地称呼过齐耀明!
那时,他们没想到过要给手机设密码,一点就打开了:
阿明,我让我叔叔留了一个野猪肚,给你补一补。已经炖好了,你什么时候过来?你胃不好,别喝太多的酒,这么大的人老是让我担心!早点来。
齐耀明回来拿手机的时候,夏雪不知道如何面对齐耀明,慌乱中选择躲在厨房,把水放得哗哗响。齐耀明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齐耀明走后,夏雪在黑暗里傻傻的坐着,脑子一片空白。
齐耀明凌晨两点回来。夏雪想忍住,但没忍住,问他在哪里,齐耀明说:“你不是知道的吗?打牌!”
“这么晚?两点了,大杨不上班?”
“我不知道!你有病吧,让不让人睡觉了?”
“谁没病?余雅丽没病吧?”
“真是有病!我让你总行了吧?”说完,齐耀明起身离开卧室,房门砰的关上了。
一连几天,夏雪无法安然入睡,天色将黑的时候,有气无力的彳亍在小区林荫路上,孤魂野鬼似的。碰到了田老板的妻子高姐。高姐是个温厚富态的女人,慈眉善眼。她看看夏雪说:“夏老师你怎么看上有点累,要注意休息呀。”夏雪苦笑以对。
高姐满是怜悯的对夏雪说:“夏老师,不要想太多,你有很好的工作,有那么好的儿子,过好自己就好了,慢慢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夏雪听出了玄机,高姐告诉她:他们那个圈子里都知道有个余雅丽,现在做着保险,因为齐耀明的介绍,他们的车投保在余雅丽那里。
高姐说:“你们总归是夫妻,主要是你老公又帅又会赚钱,你老公可能就是一时糊涂。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你们家齐总是不会糊涂到不要这个家的。”
夏雪的心一阵一阵绞痛。高姐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余雅丽存在了快18年了,不是齐耀明一时兴起。她不知道齐耀明是怎么和那个余雅丽联系上了。
这二十年,这二十年,她无数次子夜惊醒,辗转难眠。人心不是电脑,不是想说删除就能delete。她只能尝试把一切封存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那个角落,她以为只要自己不去触就可以永远这样傻傻的忙碌着充实着。
那个信息,她心里那一片早已钙化的组织,咯噔一下碎裂了。一个人心都不在,要躯壳有意义吗?夏雪问自己。
她不知道别人怎么看自己,每个人都那么忙,好像就只有自己太空闲,闲的长草了;这个年纪了,选择离婚吗?她被这个问题折磨的夜不能寐。
刚过完元宵,打电话,齐耀明没接。晚上他发了个微信说去A省。夏雪问他去干什么,去多久,齐耀明没回,再打电话,无法接通。
二十天后,丈夫居然意外的回到了家。夏雪手足无措的看着齐耀明,她想,翻篇吧。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齐耀明就像是长在身上的一块肉,割掉会痛会流血。
可是不久丈夫又消失了。夏雪想那就给儿子留点财产吧,如果他能为儿子计,那她就再努力自己的工作。她提出买房,共同出资,齐耀明毫不犹豫地说不行!
最后一根稻草,压灭了骆驼的最后一点希望。
那天,3月10号。夏雪感冒发烧。打电话给齐耀明,他说:“我又不是医生,找我有什么用?”
夏雪看不清看不懂这个男人。那么以后她就能看得懂这个男人吗?夏雪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夏雪怎么也无法入睡。林黛玉有流不完的眼泪,但她有癞痢头陀拯救,而自己的水深火热,只有靠自救。
也许是烧糊涂了,夏雪就在这一晚最终决定要对这块长在身上几十年的肉动手。夏雪觉得齐耀明也许是不舍答应;退一步就算真的离了,也许结束了婚姻就等同于结束苦痛。第二天她吞了一粒退烧药,又加了一片泰诺,如约赶到了民政局办理了手续。
齐耀明答应离婚。离婚协议也是两人当时在民政局旁边的小电脑广告公司现场打印的,齐耀明口述,夏雪同意签字。
麻木劲一过,疼痛如潮水淹没自己,无法呼吸就如这黑黢黢的夜,无穷无极的都是绝望。夏雪原以为自己买的是一张到达终点的车票,不曾想她用了二十年,最后还是不得不下了婚姻的班车,看着人家绝尘而去。
一个星期后,后悔又漫天袭来,又痛又悔,夏雪很多次想从六楼一跃而下,一了百了。有些事情,你以为过去了,可是实际上仅仅只是你以为。有些伤是伤在骨子里;伤了就是一辈子,就是永恒。
夏雪以为离婚是婚姻里一切苦难的终结,但那只是一厢情愿。离婚是什么?是痛是悔。那种钝刀割肉的剧痛,让夏雪一个半月,体重轻了19斤。办公室同事问她是不是病了,她悲悯的笑了笑不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眼泪会从嘴里流出来——她没和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离婚了。
离婚,在古代就是被休。而她则是自己把自己给休了。再痛再悔再恨,自己都得受着,默默受着,她怕被笑话。
在苦痛和后悔中艰难跋涉,时间过得分外缓慢。为了转移注意力,夏雪找了好多惊悚的恐怖片来打发下班后的时间,还有穿越剧、生活情感剧,除了雷人战斗片,很多影视作品陪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眠之夜。双休日,偶尔钱金莉会带着女儿梁晟钰过来,问一些孩子学习上的困难。钱金莉很感谢,她不知道的是夏雪也在感谢她们母女陪着她打发了顾影自怜的度日如年。
7、办公室里的年轻人
杨柳枝上鸟音婉转,玉兰新叶落英芬芳。
走出食堂餐厅,夏雪到教室里转了转,看看墙上的挂钟刚过7点10分,夏雪又对了下自己的手表。教室里已经有七八个学生了,讲台上的是林伊诺——今天她是负责早自习的小老师。孩子们也不容易。
从一年级开始养成的习惯,夏雪要赶在多数学生前到教室前组织晨读,批改作业。孩子们早摸准了夏雪的脾性。有时候坐在窗口门口的孩子会主动担任警戒,远远听到脚步声,探头一看,一个手势,大家心知肚明,立刻元神归位,手忙脚乱的抓起一本语文书或者资料,装腔作势的读起来。五年了,她保持着一贯做派,不然已经养成的早自修的习惯就会废了。陪伴也是好习惯养成的一个重要方法,只是很少有论文谈到。
有时候也会有人悄悄告密:“夏老师,XX望风”,其实大家听脚步就知道夏雪走到哪里了。这老师学生之间就是猫和老鼠的斗智斗勇,谁是猫谁是老鼠还真不好说。夏雪在教室里露个脸,算是提醒学生别心存侥幸。
夏雪让孩子们按照组次排队上来批改作业。面批的效果是众所周知的,但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夏雪变不出多余的时间,只好早上早点到学校。这一早,就是十多年了。
学生讲台两边排成两队,夏雪左边批完,右边批一本,指点几句;流水作业般的推进。这下刷刷几个红圈:“你明显是上课没听!说了多少遍了,你一步一步来,先把引号里面的人称代词一个个还原成具体的姓名,说,这个他指的是谁?”
“是……是……”
“哎,你看这句话是谁说的?对,那么这个他就是说话的人,明白了吗?然后,引号里还有一个他指的又是谁?”
“是……是……秦王?”
“什么?”夏雪感觉鼻子歪了。她摸了一下鼻子深深吐出一口气,看了眼身边的孩子,“你上课别再顾自己玩了,你看你说错了,还要转过头去骂人家?”
“不是,是他笑我。”
“他笑你你听见了,我说了那么多遍,你一句都没听见!看这里,联系课文,蔺相如是在说他和廉颇的问题,那引号里面的“我”指的就是蔺相如啊。哎哎,你听我说了吗?”
“夏老师,他还笑我。”
夏雪扔了笔,站了起来。内心有个声音说:“别生气,别生气,生气解决不了问题!”夏雪吐了口气,恶狠狠地瞪了眼后面的男生,翻个白眼,重新坐下:“钱进,你这写的是啥?读给我听。”
钱进看看夏雪,没辙,只好开始念:“小英雄雨、雨,这里漏了个来字。”
“还有呢?再读下去!”
“小英雄雨来鬼子把从水、水又漏了个字……”钱进读得很吃力,他有些尴尬地偷眼看看夏雪。
“游的右上是卧人,下面是子字,不要写成反文旁,记住了吗?记住什么?说一遍!好了,看这些字你自己都不认识吧?还有你写的这句话什么意思?把你想说的意思说一遍,嗯,按照说的写下来。”
钱进低着头,脸上却是憨憨的笑,还不时的抬一下眼皮窥视。夏雪瞪着他:“下去改!”
钱进得了特赦似的,倏地跑回座位。下一个孩子迅速地递上作业。
“钱进,你看什么?还不写?”夏雪眼角瞄到钱进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排队批作业的队伍,听到呵斥,他无奈的抓抓脑袋,咧嘴傻笑着赶紧低头。
“夏老师,钱进还没写作业,在跟人讲话。”林伊诺报告。
“没有,我就问一个字嘛,没有讲话。”钱进立刻委屈的样子辩解。
“给你五分钟,”夏雪看看手表,“7:40前无法完成,就抄课文吧。”
钱进回头一看墙上的挂钟,立刻收起痞相开始写作业。
对这个钱进,夏雪是又爱又恨。一年级时一次放学被夏雪留下了补课,夏雪提前微信告知家长,半个小时后孩子完成了作业出去了,夏雪收拾好东西也出了校门,路上看到孩子背着一个大书包踽踽独行。孩子个子不过一米二三,书包就有六十公分,夏雪看着也心疼,追了上去。孩子说爸爸妈妈没时间来接他,让他自己去学校附近的作业辅导班。说话间已经把孩子送到了辅导班。
后来孩子就总爱蹭在自己身边,像个小猫一样。从孩子口里,夏雪知道孩子爸爸是本地人,在工厂上班,妈妈来自H省,据说那里的人直是直的,也很火爆,孩子说有一回爸爸和妈妈吵架,妈妈骂爸爸不会赚钱,爸爸说妈妈天天打麻将不管孩子,妈妈火了,拿起菜刀把爸爸的两根手指剁了,一滩的血,他吓得直发抖。现在他们家的菜刀、剪刀之类的,爷爷都藏起来了。
夏雪难过地轻轻拍孩子的背,只能对孩子说:“你要听话,别惹爸爸妈妈生气,不然他们就又要吵架了。
但这孩子的心思不在学习,实在把人恨得牙痒痒。
一回头,看到唐灿站在窗外。夏雪知道她也是来催缴作业的。夏雪就把时间让给唐灿,她正好趁这个时候回办公室泡杯茶。
办公室大约二十平方的样子,摆了六张隔板式的办公桌,六个人的办公室有些拥挤。对着门的一排三张桌子是三个年轻人:唐灿、小六和孟孟,另一边正好是三个中老年:夏雪、许琳珑和梅舒颖。办公室就孟孟一个男的,孟孟和小六未婚。每张办公桌的中间侧放着一台电脑,这边的桌子两边一边码着一叠书本资料,一边放着水杯,笔筒,拥挤却还是整齐;另一边的三张办公桌上横七竖八的堆着课本、教案本、学生的几刀作业本,还有小玩意儿,喝了一半的奶茶杯子,作业本下面,冷不丁会冒出一块啃了一半长了绿毛的甜品;小六和孟孟的桌子旁边放着一张方凳,桌子上堆不下的书本、没批完的作业就被随手链接到了这些凳子上了。
唐灿的座位在里面。唐灿算得上能够恰到好处把握分寸的人,特别是像她这样的年纪,说话办事透出一种让人不得不服的“度”,着实不易。和小六不同,唐灿父母都是勤恳的农民。
唐灿和小六、孟孟同一年进了学校,正好一个办公室。
孟孟是个特别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他没有年轻人的浮躁,但却有年轻小伙的活力,最重要的是你和他说话,他都会虚心听取,让他做点什么,从不推诿。夏雪曾预言,这是个成大事的男孩。梅舒颖笑笑:“我们老夏最可爱,什么话都要说出来才舒坦。”
小六和孟孟一个教语文,一个代数学。
孟孟是编制外的。按说学校一百三五十个教师,编制满满,可还是缺人——缺的是能真正在一线教书的人。学校年纪大的老师也不多,可事实上按规定在满额上课就那么几个,除去4位校长,十七八个中层基本上也兼任一门主课,有的中层因为管不了学生,管不了课堂纪律,就只能管老师,上几节书法课或者地方课程之类的。两个已过退休年龄评上了高级职称的教师,继续留在学校发挥余热,一个教数学,每周安排六节课,一个是退下来的领导,安排每周两节道德法制科。听起来似乎一个萝卜一个坑,但是就是缺老师,学校只好招聘了10个大学生代课。孟孟就是其中之一。他们虽然没有经验,流动性大,但经常超额超量的承担着学校的教学工作。
唐灿大专毕业后先做了半年的文秘,函授获得大学文凭。后又在蒲公英学校代课两年,谈了个恋爱,她比小六大了3岁。生完孩子进了学校和夏雪搭班担任数学教学。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对学生也大多如此,偶尔发脾气却会脸色阴沉得让每个人都害怕。她嗓门不大,却能让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这和小六大相庭径,小六总是在呵斥学生,三里路外都听得到她那尖锐的声音。
小六和孟孟应届毕业关系不错,孟孟脾气挺好,一次他给大家点奶茶,送到后,小六一看是“一点点”家的,一撇嘴:“孟孟,我不是说了吗,我不要一点点家的奶茶,我只喝古茗和莫卡乡村的。”说完,推开奶茶直接走掉了,留下大家面面相觑。有人开玩笑道:“孟孟是不是在追小六?”
孟孟真诚地笑着:“我们是哥们,是我刚才忘记了,她以前好像是说过的。给小六重新点一杯吧。”唐灿和孟孟教数学,他们有时争论一个问题,争论不下的时候就去找资深老师评理,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还不忘怼上对方一句:“你看,和你说了你还不信,xx老师也支持我,这下没话了吧?”有时互相调侃
小六姓陆,大名陆书筠,一个微胖界白富美。唐灿说陆就是六,于是就叫她小六了。她和唐灿一起通过招聘考进来的,不同的是小六是985的,一毕业就考进编制,顺风顺水。她平时说话仿佛绵绵的,批评起学生,音高八度且是那种声嘶力竭的狂飙。小六上班第一天,小六开着奔驰来报到。听小六说,她妈妈是税务局的,爸爸是乡政府的干部。上个学期安排小六在夏雪她们办公室,夏雪所在办公室比隔壁唐灿她们的略小一点点。小六来办公室看了眼嚷道:“这么挤,怎么坐?”话音一落,转身就走,留下夏雪一个人在那里打扫办公室。
过了一晚上,夏雪发现小六的桌子不见了。夏雪有些奇怪。隔一天发现小六出现在隔壁办公室,原来小六自顾自搬了过去。
小六说起父母催婚,心情就不好了,抱怨他们太自私,她想搬出来住。大家笑笑,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跟着中介去看房了。一次梅舒颖问她:“你的奔驰车是他们给你买吧?多少?”小六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哪是为我?是为了他们的脸面!要是我开着一辆桑塔纳来上班,人家说这是谁谁谁的女儿,他们会没面子,我是无所谓的;再说考编制的时候他们自己提出的,只要我一考上了,就送我一辆奔驰车。我考了这一次,考上了,他们见到谁就显摆臭美,好像是他们考上的,这就是他们要的面子。”
“你这么厉害?一次就考上了?高智商。”
“我读书考试从来没差过,我高中还参加过全国物理竞赛得过大奖,我给他们赚足了面子的,买辆车不该吗!”
小六正式入职后,学校指派夏雪是小六的师傅,也算是正儿八经的有过一个师徒结对仪式的。只是这一年的师徒相处生出些罅隙。
夏雪不想讨人嫌,又不能对学校的布置不负责,就对小六说:“我们也别管什么师傅徒弟,平时你想怎么上课就怎么上,有什么问题你就问,想听课你也随时来听,但就是一点,公开课教案我们必须一起讨论。”小六当时是答应了。
很快就有新教师公开课,夏雪催促了几次,小六直到上课前一晚才把教案给夏雪,并说:“这是我根据网上一节特级老师的公开课整理出来的教案,又按照我们班实际情况做了一些小小调整,夏老师帮我看一下。”
夏雪心里说,你都是特级老师的教案,跟我说什么呢?何况明天就上课了。
第二天听完课,教研组集中评课。因为是刚入职的新人上课,大家评课的时候还是比较轻松自由,公正客观的指出了不足,但是夏雪没说话。
轮到小六说课了,小六说这是她从网上找的特级教师教案,对照该特级教师上课视频,重新整理出来的。气氛一下子静得很,有同事偷偷瞟夏雪一眼,夏雪只能视而不见。
今年寒假有点长,夏雪“耐不住寂寞”就开始想办法给班级孩子上课。
网络真是个好东西,不单单是玩具,更是工具,关键在于用它的人。受网络直播的启发,夏雪就按学校要求在钉钉直播上视频指导孩子们学习,累并快乐着,夏雪有一种不一样的成就感。科技发达,以后会不会不需要老师了?
晚上,夏雪给小六发了个微信:“我给我们班在钉钉上指导作业,你要是有空的话看看,互相提醒互相帮助,你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