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桢仍是不解,道:“我是个实在人,你有什么话只管明说便是,何必在此兜圈子。”
白楸道:“宗门赐姓对白元弟子来说乃是极大的荣幸,然而绝崖上的那位却始终不认白橹之名姓。上次商定好了一同围攻回鹘,无双正面相接,被石三偷袭战败不提,白榆被新党贼众在肆风口所埋伏也是情有可原,然而他白橹毫无阻隔,为何会姗姗来迟?又为何身边跟着新党贼首周毋庸?又为何只战了片刻便夺回了被俘弟子?这桩桩件件遍布疑点,谁又看不出端倪呢?”白桢闻言大惊,道:“你的意思是他青术有不臣之心?”
白楸道:“虽不敢断定,但也不得不防。我料定他与新党定有瓜葛,至少有惺惺相惜之意。因此,新党贼众逃跑时定然会选在南面突围,借绝崖为跳板,向伊督逃窜。”白桢深以为然,点点头道:“那我率众向南面守卫,断了他的去路?”白楸点点头,目送白桢率众弟子向南面转移。
两天之后,抱扑子果真将解药复刻出来,炼制了许多,每人口中含了一粒,怀中揣着一粒,以防万一。白桢、白楸、白榆皆是大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白桢难掩兴奋,终于可以杀进去,一解他心头之恨了。对着白楸、白榆点点头道:“我们动手吧?”说完,一马当先,飞向回鹘城南,指挥着弟子列起阵型,与东、北两面一同向城中发起攻击。直打得烟逃雾溢,搅动得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被硝烟所笼罩着。
城中三人险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震翻在地,跑出来看时,发现四处皆不断地响起惊雷来,将地面上的青石板击得粉碎,炸出一个个坑洞。
震天巨响让三人耳中嗡嗡直鸣,也不知能躲到哪里去,又看不见什么,运足了真气护住身体,凭着直觉左右闪躲,上下翻飞。石三本想用土遁之术,却又不能撇了周毋庸与叶一剑而独活。便随着他们一起,往来躲闪着雷电奔袭。
这一阵天雷似骤雨般直轰击了半个时辰,完全将整个回鹘城摧成灰烬。漫天白烟中弥漫着砖石粉尘的味道,呛得人难以呼吸。
白桢等人从三面落在了城边,看不清前面的情形,便催持着阵型整体向前移动,防备遇到紧急情况能够第一时间组起阵来。
三人从砖石碎屑中爬起身来,耳中一阵嗡鸣,彼此扶携而立。周毋庸问石三道:“听着他们渐近了,动手吗?”
石三点点头道:“我听南面人最多,想必是对青术起了疑心,东面、北面人数虽少,但尽是精锐弟子,分别是冲虚子、白榆。此前扎的那些假人我们去抢些回来,来个声东击西。”说完,三人便借着雾气悄然向城外飞去,见着黑影便抢过来,如此踅摸了几十个假人,三人以真气推着它们,向南面白桢处“奔袭”。白桢隐约看见黑影,以为是幸存的新党弟子果真要向这一边突围,便大喝一声:“列阵!”
此时东、南、北三面已相去不远,白楸、白榆听见白桢警备,自然知道是有敌情,怕误伤了自家弟子,便按兵不动,让白桢自行处置。随即又听见一阵电闪雷鸣,那些黑影被炸成了齑粉。石三、周毋庸、叶一剑趁着那雷鸣之声,运足了真气,向北面白榆处猛地飞过去。
白榆本没有防备,待他们三个离得近了,搅动得那白烟生起三个漩涡来,才吃了一惊,大叫一声:“不好!上当了!快列阵!”身后的众弟子闻令而动,迅速结起阵来,引来雷电,在身前炸响,堪堪挡住了三人。
石三身在最前,狠狠吃了一击,整个人被击退了几十步。周毋庸与叶一剑相对好一些,也是迎头挨了一记重击,一个趔趄,险些栽下去。
三人被打得分散开来,稳住身形后,再度运足真气,继续向北面突围。白榆缓了一口气,大声叫道:“匪首在此!”
白桢、白楸忙寻声赶来,半途中见方才击溃的乃是些假人,不禁大恼,骂道:“一群泼皮无赖,安敢屡屡欺我?”便全力向白榆处扑去。
石三见势头不好,对着周毋庸、叶一剑喊道:“向东突围!”
白楸心头一紧,猛地刹住身子,吩咐道:“列阵!”然而石三却拽起二人来向西面急过去。西面乃是连绵不绝的雪山,雪山绝处,便是死海厉风。三人顾不得许多,便贴着山体向山顶上飞去。白楸见上了当,对白榆、白桢道:“留些弟子打扫残局,其余的与我一起去追穷寇。”白桢道:“二长老留下,我与老四去追他们。”说完便紧紧追上前去。
三人修为本是远胜身后的追兵,但方才受了几次重击,身上多少都带了些伤,虽不致命,却也会影响他们调运真气。这山原来如此之高,三人穿过了云层,再向上看,竟还是极高,几乎抵住了苍穹。上面一截被皑皑冰雪覆盖,三人走投无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山上攀飞。又过了许久,三人才抵达山顶,只见一幢石屋兀自矗在那里,旁边乃是一个巨大的空心螺壳,其下所覆盖着不知何物,只见孔眼处有蓝光溢出,看上去极新奇。三人无心探究,想要越过山去向厉风上飞,此时身后追兵杀到,列起阵来不断向三人发起攻击。三人闪辗躲避,雷电便击打在山体上,炸出漫天的冰雪碎屑来。巨大的轰鸣声直震得山体微微颤动,不多时,便见周边山上大片大片的陈年积雪坍塌下去,接连发出闷雷般的轰鸣声——雪崩!三人正避无可避、想要放手一搏之时,却突然不知从哪里跃下一只庞然大物,横亘在双方之间。那怪看上去软糯糯的,像一只放大了无数倍的蜒蚰。
白桢、白榆以为这是新党的“救兵”,便毫不犹豫地向其发出猛攻。那蜒蚰看上去毫无抵御之力,然而雷电触及之处却未能伤其分毫。它扭动着巨大的身子向波月阵拍过来,白桢等人迅速后撤躲过一击,又引出一道更大的雷电来,向那巨物头上打去。这一击正中命门,竟炸出一团黑烟来。待黑烟散去,那巨物仍是毫发未损,却见头顶两只犄角处却闪起两道蓝光,绿光渐盛,直耀人眼目。白桢等人仍是不肯罢休,一面攻着蜒蚰,一面寻着石三等人的踪迹,对他们穷追不舍。那两道蓝光盛到极致时,突然爆亮,足可以同日月争辉,将整个山体染成了深蓝色。蓝光直冲霄汉,在天空中铺洒开,随即,一道道蓝色光束向下面冲射下来。
石三叫道:“楼兰阵!快跑!”话音未落便拽起周毋庸与叶一剑二人钻进雪屋中。
白榆见过这等阵势,对白桢喊道:“不好!快逃!”也不管他听见与否,自顾自地转身向东面蹿飞出去。座下众弟子跟随白榆多年,深知他的为人,便紧跟着他向东飞跑。可怜那些跑不迭的白元弟子以及未见过这副阵仗的白桢,尽皆被那蓝光射中,钻进头心中,整个人立刻变得通体透亮,似萤火虫一般泛着蓝光。那蜒蚰犄角上的蓝光闪动,白元弟子竟都是着了魔一般,目光呆滞地向蜒蚰飞过去。蜒蚰张开大口,他们便排着队,一个个飞进口中。想是它食量不大,吃了百十人之后,便将余者引到螺壳中去,再不见出来。半晌过后,蓝光散去,天地还了旧色,三人在雪屋中听见外面没了动静,便探出头来,确认外面除了方才击打下的大坑之外,再无别的异样,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方才步出石屋。
三人再不敢多作停留,正要纵身向北面飞,却听见身后地上的雪吱嘎作响,以为是伏兵,赶忙转头看,却见厄都等人掀开一块木板,从雪窟里次第钻了出来。石三等人大喜,上前迎着道:“我正疑惑你们躲在哪里,竟是钻到地宫里去了。”厄都向三人施礼,道:“昔日我与惠灵公大哥屡次前来拜谒尊者,厮混地熟了,他不仅不伤我,还将我视作知己,方才我看见山下有人上来,疑是白元寻到了我们的踪迹,便让弟子们躲在事先准备好的涵洞中,又请尊者助我们御敌,待彻底没了动静才敢出来。”
石三道:“若非尊者,我们三人恐怕要有些麻烦了!”说完,带着众人恭恭敬敬向螺壳拜了拜,相互簇拥着,沿着山势向北面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