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府,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拧出水来。
帝旭辰面色阴沉,双手紧攥着侍卫呈上来的极乐殿资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目光如炬,逐行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可当视线猛地撞上古驰的画像时,呼吸陡然一滞。
那画像中的古驰,眉眼、鼻梁、嘴唇,轮廓分明之处竟与自己如同复刻。
帝旭辰的眼眸瞬间瞪大,瞳孔急剧收缩,满心满肺皆是不可置信。
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微微颤抖着伸向画像,
似乎想要触碰那不可思议的相似,却又在半途停住,
像是害怕一旦触碰到,便会有什么惊涛骇浪将自己彻底吞没。
周围的空气仿若凝固,王府内静谧至极,
唯有帝旭辰紊乱急促的呼吸声在耳畔回响。
他就那样死死盯着画像,眉头紧锁额间青筋隐现,脑海中一片混沌,
无数纷杂的念头疯狂翻涌,却怎么也理不清这莫名相似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隐秘。
帝旭辰紧盯着古驰的画像,只觉脑袋里“嗡”地一声炸开,
往昔那些零碎的疑惑碎片此刻疯狂拼凑起来。
他一直深知自己与先皇毫无相似之处,在那帝王家的谱系中,自己就像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那些隐晦的低语、意味深长的眼神,从前被他强行压下的不安,此刻统统翻涌而出。
母妃温婉的面容在记忆中浮现,她看向自己时,偶尔会闪过的复杂神情,
如今想来竟似藏着无尽苦衷。
古驰与母妃相熟,这份熟稔背后难道是……他不敢再深想,却又止不住思绪脱缰。
莫非,自己根本不是先皇血脉?
这个骇人的念头一旦生出,便如野草般在心底疯长,瞬间缠紧他的心肺,勒得呼吸都艰涩起来。
冷汗从额头细密沁出,顺着鬓角滑下,
他的掌心湿漉漉一片,捏着资料的手不自觉地痉挛。
心跳如雷,每一下都似要冲破胸膛,震惊、惶恐、茫然交织成汹涌暗流,将他拖入身世疑云的无尽深渊。
他害怕真相如猛兽,一旦撞破牢笼,便会将他现有的一切撕咬粉碎,
可那真相又似磁石,死死拽着他的灵魂,逼他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惊涛骇浪。
帝旭辰呆立良久,猛地回过神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收起那份至关重要的资料,
将其贴身藏好,仿佛那是一把能开启或锁闭命运之门的钥匙,绝不能有半分闪失。
紧接着,他强自镇定心神,唤来自己最为心腹的侍从,
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吩咐道:“去,暗中查探母妃当年在宫中的所有事宜,尤其是与这古驰相关联的大小细节,事无巨细,一一回报于我,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那侍从领命匆匆而去,帝旭辰仍觉心绪难平。
他又独自踱步至密室,在满室幽暗中摩挲着那些旧物,
试图从儿时母妃给予的小物件里找到蛛丝马迹,往昔温暖此刻皆化作揪心谜团。
他深知这秘密一旦泄露过早,便是灭顶之灾,可那身世真相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刃,
唯有主动出击,方能在命运倾轧来临前,争得一丝掌控之机。
御书房
帝九尊高坐于龙椅之上,听着暗一的禀报,狭长双眸微微眯起,眼底幽光闪烁,似有冷冽寒芒隐匿其间。
得知帝旭辰瞧见古驰真容,一抹冷笑缓缓在嘴角勾起,
那弧度满是嘲讽与胜券在握。“哼,他苦苦追寻的真相,如今已现端倪,
朕倒要瞧瞧,他那妄图夺位的心思还能撑多久。”
修长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扶手,一下又一下,声声都似敲在人心尖。
暗一垂首再问,声音里透着一丝犹疑:“陛下,若辰王仍不收手,执意争皇位……”
帝九尊眼眸骤冷,霍然起身,龙袍烈烈作响,
声若寒潭碎冰:“他既非父皇亲生,这十多年朕念着往昔情分,对他诸多容忍,可皇位岂容觊觎!
但凡他有半分危及大宋根基之举,休怪朕不念旧情,届时定亲手将他这些年的谋划连根拔起,
哪怕血染朝堂,也在所不惜!
这锦绣江山,朕绝不许任何人以旁门左道染指!”
帝九尊身形挺拔,负手站在御书房雕花窗前,
窗外的日光透进来,却未能驱散他周身散发的森冷寒意。
他头也不回,
嗓音低沉而不容置疑地吩咐道:“暗一,把近来查到柳碧玉与古驰之间所有密信消息,
即刻原封不动地送往辰王府,一条都不许遗漏。
朕要让辰王彻彻底底看清楚,他们背后那些腌臜事儿,瞧瞧他究竟会如何抉择,是乖乖认命,还是妄图做困兽之斗。”
“此事速办,莫要耽搁。至于后宫那位柳太妃……”
提及此名,帝九尊眸中厌恶之色顿显,“她在宫中一日,朕便如鲠在喉。
如今苗儿临盆在即,朕绝不容许有任何闪失,后宫不能留隐患。
尽快寻个由头,做得干净利落些,莫要脏了朕的皇宫,也莫要惊到苗儿。
记住,一切都要在朕可控的时限内解决妥当。”
言毕,袍袖一挥,似已将那二人命运就此敲定。
延寿宫
帝旭辰怀揣着那些密信,脚步虚浮又沉重地迈进延寿宫。
宫苑内静谧得有些压抑,柳碧玉正慵懒地倚在榻上,见他进来,
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又迅速掩去。
帝旭辰直直地盯着她,嘴唇微颤,
许久才涩声开口:“母妃,这些……您作何解释?”
说着,将信件“啪”地甩在案几上。
柳碧玉脸色瞬间煞白,指尖不自觉地揪紧锦被,嗫嚅着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帝旭辰身形晃了晃,满脸不可置信地逼视着柳碧玉,
双眼因愤怒与震惊而布满血丝,声音颤抖得厉害:“母妃,你竟真做得出来!
儿臣刚听闻那传言时,满心只当是恶意构陷,可如今……已然石锤,婉柔的死也是你和古驰一手谋划?”
他的拳头紧握,关节泛白,好似这样就能攥住最后一丝理智,
不至于被悲愤冲垮。
柳碧玉见再无转圜余地,咬了咬牙,僵硬地点头,
脸上并无太多愧疚之色,
反而理直气壮:“辰儿,事到如今,母妃也不瞒你了。
那李婉柔看似柔弱,实则是你称帝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你贵为王爷怎可整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一个女人,怎及得上这万里江山、帝王霸业?
母妃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她不死,迟早会坏了咱们大事!
本宫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因她错失皇位,哪怕背负骂名,这恶人也由母妃来做!”
帝旭辰踉跄后退几步,似被重锤击中胸口,喉间涌起腥甜,
眼眶瞬间湿润,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那是被至亲背叛的彻骨之痛。
“为我好?母妃,你可曾问过儿臣要什么?婉柔是我心尖之人,你却……”
他嘶吼出声,声嘶力竭中满是绝望与恨意,
多年来对母妃的敬重此刻如琉璃般碎了一地,眼前之人熟悉又陌生,
心中五味杂陈,爱恨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将他死死困在这残忍真相之中。
柳碧玉眼眶中泪水打转却强忍着不落,手中玉簪在烛火映照下寒光闪烁,
她决绝道:“辰儿,既如此,母妃这命赔给你便是!”
言罢,作势便要将玉簪狠狠刺进脖颈,那狠绝姿态仿若一心赴死便能偿尽罪孽。
帝旭辰习武多年练就的敏捷身手瞬间应激,
身形如鬼魅般一闪,抬手迅猛一挥,精准打落那夺命玉簪。
玉簪“叮当”坠地,似砸在两人绷紧的心弦上,碎成几段。
帝旭辰眼眶泛红,泪水终是夺眶而出,
声音哽咽又带着几分嗔怒:“母妃,您怎能如此狠心!哪怕婉柔的死让儿臣痛彻心扉,可您是生我养我的母亲啊,
这二十余载的养育之恩,血浓于水的亲情,叫儿臣怎能眼睁睁看您在面前寻短见?”
他上前几步,双手颤抖着想去搀扶柳碧玉,
又猛地收回,似害怕触碰到这复杂情愫的源头,
满心悲戚化为声声质问:“往后日子,叫儿臣如何面对这伤疤?
一边是爱侣冤魂,一边是生母性命,您今日这一遭,是要把儿臣彻底逼疯吗?”
柳碧玉瘫倒在地,泣不成声,母子俩于这方寸之地,
被命运裹挟进愧疚、恨意与无奈交织的漩涡,久久挣扎不出。
帝旭辰眼眶泛红,心头五味杂陈,说起今日的第二件事,声音已然哽咽:“母妃,我竟不是父皇亲生!这么多年,您为何瞒我?”
柳碧玉泪如雨下,“扑通”跪地,泣不成声:“儿啊,当年形势所迫,我……我只是想护你周全,想给你谋个好前程。”
帝旭辰缓缓后退几步,身形摇摇欲坠,满心纠结如乱麻。
皇位,曾是他梦寐以求、以为生来便该去争的目标,可如今这身份,却似一道天堑横亘在前。
他痛苦地闭眼,脑海中闪过朝堂权谋、帝王威严,
还有往昔帝九尊对自己那疏离又复杂的态度,
再睁眼时,眼底满是挣扎。
柳碧玉轻哼一声:“辰儿,即便如此,那皇位近在咫尺,叫本宫如何甘心放弃?母妃半生筹谋,那些隐忍与付出……”
帝旭辰仰头哀恳:“母妃,莫要再想了,如今儿臣已然知晓,再争便是死路!
咱们寻个法子,远离这是非漩涡保命要紧。”
柳碧玉面露犹豫之色,她一生所求皆系于那皇位,可儿子如今面临生死危机,这让她难以抉择。
“辰儿,这皇位本应属于我们,就这般放弃,母妃不甘心呐。”
帝旭辰紧紧握住她的手,恳切说道:“母妃,帝九尊早已对我们起疑,他如今权势滔天,我们无力抗衡。”
柳碧玉挣扎:“不行!本宫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帝旭辰紧攥双拳,额上青筋跳动,内心天人交战,
那皇位诱惑如恶魔低语,可眼前生母悲戚模样又如重锤砸心,
良久,他长叹一声,似已心力交瘁,却仍未松口那放弃之念,
只在这延寿宫中,被命运裹挟进更深的迷茫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