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某只求,来日林某的罪名可以是贪墨,受贿,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乃至渎职害公,构陷谋杀都可以,但绝不能是谋反谋大逆或大不敬。”
“呵。”沈临渊哂笑,“林相这是想将夷三族的罪名一下子降罪到个斩立决吗?林相也不想想,这几年林氏党羽上下勾连徇私枉法,贪墨渎职卖官鬻爵,整个大安都快要被林氏蛀空了。远的不说就前月永兴江决堤一事,林相知道死了多少人吗?这永兴江年年修年年决,年年赈灾年年死人,是为什么?林相不会不知道吧?”
沈临渊神色忽转犀利,冷声质问:
“那么多滔天罪孽,林相觉得凭林相你一个人,可担得起?”
林宥之自然不会像他手下的兵士一样被他一句冷言就吓到变色,反而看着他,颇有点感叹地对他道:
“哎,当年林某初立朝堂,本也是打算承圣人教诲,为生民立命,开万世之太平,但是朝堂倾轧,宦海争锋实在是步履维艰,最终渐行渐远,直到今日,也是身不由己啊。
至于这罪孽林某一人担不担得起,林某总归是要试上一试的。沈侯年轻还未婚娶也没有子嗣,等来日为人父母,自然是会明白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的道理。做了父母,不管到什么时候,总是要千方百计地为子女们计上一计的。不知沈侯可能成全林某?”
沈临渊是真不明白,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明白,他看着林宥之,冷然反问道:
“若本侯不答应呢?”
林宥之推着那灯盏的底座又往外挪了一寸,沈临渊心间蓦地就是一紧。此时灯盏绝大部分的底座都已经在几案的外侧,整盏灯摇摇欲坠,全靠林宥之的几根手指稳住,只要林宥之稍一撒力,这盏风灯必然就会跌到案下的引信之上,那这宝禀仓的三个粮垛便会立时付之一炬。
林宥之看着他再次问道:
“沈侯,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沈临渊眉目一凝,心里盘算着,如果这风灯掉落,他出手能在这风灯落地前接住它的机会到底有几成,嘴里淡淡道:
“林相不知道吗?沈某人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
他已经全神贯注,随时准备着风灯掉落出手去接,他要搏一搏自己的反应。
然而意料之外,风灯并没有落下,林宥之稳住了灯盏,将灯又放回了案上推到了几案的正中,甚至连那只一直都扶着灯盏的手都松开了,施施然地袖起双手看着沈临渊。
显然这盏灯已经完全失去了威胁他的作用,然而沈临渊并没有觉得松懈下来,他皱紧了眉头,问林宥之道:
“林相什么意思?”
林宥之笑着道:
“沈侯到了这境地都不肯出言敷衍一下林某,可见是位轻不言诺,诺必信之的重义之士,那林某就放心了。”
沈临渊不解地看他,林宥之脸色从容地道:
“因为我知道沈侯肯定会帮林某,帮林家的。这些粮就当做林某的谢礼吧。”
“何以见得?”沈临渊冷然反问。
“哈哈。”林宥之居然笑了起来,“皇后娘娘可也姓林呢!沈侯莫不是忘了?虽说娘娘她身份贵重,不见得要受林氏株连,生死决于陛下,但林氏若三族俱灭,娘娘将何以独存?”
沈临渊从眉眼开始一点点冷了下来,整个人都透出冰寒的气息。
林宥之的笑容却愈甚了,倾身靠了过来,对他道:
“对了,沈侯北来一次必然是要竭尽全力护住娘娘的,以沈侯如今声势,这大约没什么难的。但撇开我这个父亲不谈,林家可还有皇后娘娘的生母和胞弟,沈侯真的是可以见死不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