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象紊乱。

此刻的日本已成为了二人的战场。

来自过去的阴阳师与来自未来的青年不断战斗着。

结合道法，咒术与神通的全新阴阳术化作各式各样的攻击手段，在展开攻势的同时，也在不停改写着周围的环境，化作深入粒子的能量打击。

自然能量在晴明的干预下被波及，化为阴阳术的助力，而周围的物质与粒子也不断结合分离，产生各种各样的化学反应。

于这反复的冲撞之间，更加活跃，对生命更有帮助的新粒子由此诞生，替换了原本的惰性粒子。

冥冥中似乎有某个意识在欢呼着。

这看似花哨无用的操作便是晴明的打算，对环境的改造，以此来构建更加适合魑魅魍魉生存的时代只是其中一点，另一方面，就是他仍然没有放弃试图影响江化劫。

无限结界的思路是正确的，江化劫确实能被结界所干涉，所影响，只是晴明没想到，江化劫在那种情况下亦会有应对措施。

但是，哪怕晴明按照自己的智慧创造出这些对绝大部分人类有害，对妖怪才能起到帮助的非凡粒子，江化劫的神态也没有什么不同，就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影响一样。

无论是怎样的攻击类阴阳术，在他面前都等同于白纸，只是抬手挥刀，便轻易碎裂。

和斩开无限结界的那一刀一样。

一想到无限结界，晴明那平和的眉眼便微微皱起。

直到现在，晴明都想不明白那一招到底是什么原理，是斩碎了结界节点吗？但又没有察觉到结界的碎裂，只是一刀，自己布置的重重手段便归于无形。

仿佛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是在某种深入的，比物质组成的基本单位更加细化的角度，来抹除掉结界的基础构成吗？）

当感知的尺度深入到粒子，而自身的实力也已经证得老师曾经说的元婴后，晴明的眼界也越发开阔。

自然的变化，粒子的运动——尽管并不清楚那个物质单位的名字叫什么，但晴明仍然理解了那东西的本质，是构成物质的基本单位——，种种一切皆流入晴明的意识，给予他崭新的领悟，意识自然而然地，衍生出新的能力。

然而这些领悟皆是无用，无论自己用出何等打击，怎样的干预五行自然，每一道比先前更精妙的能量攻势，都会被映射着紫芒的刀光斩裂，归于无形。

强大。

晴明给这名青年的评价就是如此。

深深吐出了一口气，用这如今已用不上的习惯，将自己的情绪平复后，晴明再度挥手。

江化劫不可能是全方位的强大。

晴明已经看出来了，他和江化劫的实力，或者说境界是相差无几的。

只是双方的战斗经验，与战斗素养，以及手段多寡的缘故，导致江化劫隐隐能压过自己一头。

更何况，无限结界的成果也说明了这点，哪怕江化劫是有意为之，但在晴明的假设里，如果江化劫的实力远胜于自己，那么自己的手段就不可能生效。

徐福曾经给他讲述过这些。

“若生命要想提升自己的实力，绕不开的一点，就是提高自身的生命层次——按照你能理解的话来说，即为境界。

“无论是对自己的血脉进行改造，植入某种强大者的血脉也好，还是不断地在生死之中磨练自我，发掘自己潜藏的力量也好，亦或者解析外界的自然变化，通过世界的规则不断堆积出智慧的结晶也罢，这个过程中，生命本质的提升便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毕竟强大的实力会带动强大的生命，唯有强者才能更好地发挥出这份强大……除非是某些极其特殊的，只具备强悍的力量，却对自身的本质并不进行干预，依旧保持着凡人之身的奇特存在，否则，力量的提升或多或少也会带动生命层次的进步，这是生命的本质。”

“那老师，如果我想跨越这种差距，打败境界远高于我的强者，我该怎么做？”

晴明记得，当时的他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后，徐福以一种很微妙的眼光看向了他。

那是对自家小孩有志气的欣慰，但又像是看着某些不自量力去挑战远在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的蠢货的痛心。

“这很难，晴明。”徐福苦口婆心地解释着，“即便是你的天赋，要想达到这个结果也是很难做到的一件事，生命的自我强化过程中，每提高一个层次，每提升一个境界，所带来的提升都是不同的。

“就拿你举例好了，如果说练气层次的你，所能发挥的力量是1，那么顺利筑基之后的力量，就是3，5，乃至10。

“至于证得金丹之境带来的提升更是可怕，可能是15，可能是20，可能是50，也可能——是100。

“这便是力量带来的差异，因此高境界的存在与低境界的生命所具备的手段，能发挥出来的力量都是不同的。

“即便是解析万象的修士也一样，眼界，知识储备，以及信息处理效率，信息获取手段带来的差距，便是居高临下的降维打击——哦我忘了，你现在还不懂维度这个概念，那我换个说法。”

说着，徐福用术法勾勒出了一个幼童的形象，然后，这个由能量组成的幼童便不断地练拳，练拳。

紧接着徐福又构建了一个佩刀的武士，让幼童和武士对上。

随后晴明就看到，连一个照面也没有，武士便将幼童制服——连刀都没拔出，只是用单手就抓住了幼童的身躯。

术法散去，而徐福的指导不曾停歇：

“就像是这样，一个幼童再怎么锻炼身体，也不可能打的过一个已经经历冠礼——不，你们这边应该说是元服之礼。

“总之，就像我刚才给你展现的，幼童是无法战胜元服礼后的武士，年龄所带来的身体素质差距，环境所造就的战斗经验差距，还有随着成长以及经历带来的思维的差距等等，这些都是不可违逆的差距，因为这便是自然。”

聊到这，徐福谈兴高涨，手中光芒四散，用术法为晴明演示着生命的历程：

“自然之理就是如此，无论是何等生命形态，生物的本质是不变的，自诞生之后，不断的成长，适应外界环境，繁衍，将自己的经验用各种各样的手段传承下去，以此来发展出更新更加强大的后裔，随后死去……除非是将自我的生命层次升华，否则繁衍与传承，降生与死亡便是生命永恒不变的道理。

“只不过，当智慧生命诞生后，名为自我的火花于漫长的愚昧中点燃，而在火光燃烧后，文明与道德随之成立……伴随而来的，便是在这反复重演的道理中，参杂了智慧才有的苦果——那便是自私与贪婪。”

组成人形的术法中，一抹黑暗忽然自心脏未知涌动，随后蔓延到整个身躯：

“如光照到物体上所形成的影子一般，无私利他的光越是明亮，这自私的黑暗就愈发深邃……这是比血脉更加深入，比蛮荒更加远古的东西，是生命自诞生之始，便存在于心灵深处的黑暗。

“便连高于仙神的存在，都无法彻底根除这生命的原罪。”

说到这的时候，晴明回忆里的徐福眼神晦暗，似乎在追忆什么，又似乎在懊悔着。

接着，一阵长叹。

“……闲话扯的有些多了，回到正题，不同境界的生命之间的本质差距，要远胜过幼童与武士，除非是那种恒压时代的惊才艳艳者，否则，这二者之间便存在一道难以跨过的天堑。”

有关徐福的回忆戛然而止，理解徐福那超越时代的教导后，晴明脑海中浮现的便是这样的疑惑。

（所以，我到底该怎么做？环境亦或者无限结界对他来说，就算能起到影响也迟早会给他解开，我应该怎么做了？如何去跨过那道天堑呢？）

晴明复盘着自己的不足。

（是无限结界的覆盖范围不够大吗，还是说是不够深入，如果以基本单位为构成节点，可以影响到他吗？）

晴明无法保证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江化劫那诡异的手段如果不破解，哪怕自己花费再大的力气将整个地球变作适应魑魅魍魉生存的领域，恐怕也会被他当场破除。

尽管他并未亲自验证过这点，但直感告诉他，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该死，他真的是这颗星球上的生命吗………等一下，生命……星球……？）

（如果用那个术的话，或许……）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晴明双手掐了一个法印。

“天文操作。”

咒灵力覆盖了日本，虚幻的太阳系代替了整个天空。

这便是晴明所拥有的最强咒法，原作中可以影响区域范围重力的阴阳术，来源于曾经徐福所教导的一切超前知识，所因而创的术。

如今已经顺利进阶元婴，并真正了解了徐福所说的重力与星球为何物之后，晴明施展出的这门被自己改善过的阴阳术，原理与原作，或者说曾经的自己大相径庭。

——用那名为心灵之光的奇迹产物作为核心，以咒灵力作为支撑点，干预操作周围的自然能量，形成一个大范围的密封结界，再用自己证道元婴之后，自然而然领悟的微观单位操作能力，直接影响中间的能量密度。

接着，以这个结界为基本构成，利用结界中诞生出的新能量，创造出与太阳系相对应的【虚星】，通过虚星再度调整能量密度，来干预对手的意志与现实，产生等同于高重力的环境来降低对手身体素质的能力。

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制造大天体从而影响重力】的技能，硬要归类可以划分为幻术，或者说精神攻击的一种，只是这幻术便因为他所持有的能量，显得要真实了不少。

听起来是很复杂的术法，实际上确实也算是舍近求远，被徐福多次当成鸡肋。

而晴明创造这个复杂的，堪成是阴阳术中的鲁布?哥德堡机器的目的，便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

纵然自身身为半妖，无论是寿命还是实力已超越了凡人，然而却因为人类的血统，与真正的妖怪仍有差距。

若是常规的魑魅魍魉还好，自身可以用阴阳术戏耍胜之，如遇到那类以肉体素质见长的妖怪，便要陷入苦战。

说到底这就是种族的差距，生育晴明的羽衣狐，或者说白狐本就不是以战斗而生的妖怪，之后能作为京都代表的大妖怪，也托了不断转生吞噬各类奇人异士或者尊贵生命的肝脏的福。

而即便人类有成就神佛，或是堕入邪魔的潜能，甚至有些时候还发挥出妖怪难以想象的力量，但自降生开始便不具备过于强悍的素质，因此在这方面便要矮了魑魅魍魉一头——尽管这群生命也是只能依靠流言而生，从生命本质上堪称人类社会的依附，但客观来看，妖怪确实在这些方面要优越于人类。

诚然，土蜘蛛那类以身体素质称道的魑魅魍魉属于少数，只是其余妖怪遭遇战斗时，却也可以用畏作为防御，躲避化解敌方的攻击，再加上魑魅魍魉本身的生命力，如此种种加起来，哪怕是寻常小妖，亦是要胜于人类。

因此晴明便陷入这种难关之中——倘若成就金丹步入圆满，那肉体的孱弱不过小事，轻易便可补正这其中的不足，但当时的晴明还不过只是个小小的，初入超凡的练气士，莫说金丹，便连筑基尚未证得，故而只能谋求他路。

在跟随徐福走遍天下，也曾遇到了难缠的肉体派魑魅魍魉后，他便萌生了这个想法。

如果自己的实力不足以打赢对方，那就将对方的水平削弱到与自己持平，乃至比自己弱小的地步。

而这，便是天文操作的诞生理由。

这也是他会认为无限结界是个好战术的原因——九百年前他就这么想的，也是因此取得了平安时代的魑魅魍魉之主的位置，可以说是一种思维惯性。

只是当时的晴明对天文操作的理解，却是根据徐福所教一切，准备用咒灵力，创作出与太阳系无差的假想行星，以此来影响重力，降低对手的发挥——哪怕当时的他只能把重力简单理解成是某种与生命息息相关的道，某种先于生命之前就存在的规则，但为了完善这个术，来帮助自己弯道超车，提前领悟徐福所说的，影响规则的境界到底是何种风采，晴明也是费劲了一番心思。

然而在将思路与半成品展现给徐福的时候，被徐福评价为华而不实。

“想法很好，对于未证得某个境界的非凡者，亦或者普通人，没有将生命层次升华到某种程度时，重力就是无法摆脱的规则。

“倘若你未来遇到以万为单位的敌人，这个术可以称得上是杀器——可惜，思路过于南辕北辙，如果要影响重力的话可以另寻他法，譬如说通过某些能力，修改局部区域的规则，以此来干涉重力，或是自证更高境界，修改规则，不必如此舍本逐末。

“如果只是单纯创造大质量的假想行星作为杀招，那这门术法也算可取。

“只是你这小子偏要结合为一，再加上因为自己学艺不精，导致你幸幸苦苦创造出来的术法，变作不伦不类的东西。”

虽然徐福并不看好天文操作的前景，但晴明就是像着了魔一样死犟着这个术法，不愿意放弃这辛苦创造的东西，哪怕徐福多次劝说也没用。

搞得徐福最后拿他没辙，只好再教了一些东西，比如说精神，意志，幻术诸如此类，以此来帮助自己的徒弟完善这个鸡肋一般的术法。

就像是已经无法更改屎山代码，只好沿着原有的逻辑继续运行，尽力保证其不崩溃的程序员一样。

总而言之，在混杂了多方思路后，天文操作终于顺利诞生，并一举成为晴明所掌握的最强的术，在他执行清净之策时，起到了莫大的帮助——土蜘蛛也因此败在了这一招上。

而在如今，隐隐约约驾驭了自己的心灵之光后，晴明也终于将这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发挥出了远超过去的恐怖功效。

一切不断瓦解，被牵扯到天穹上的虚星周围，形成了圆环，甚至是作为虚星的基础。

明明并非是真实存在的产物，然而却拥有了与真实无二的影响力，以天体所拥有的庞大引力，不断牵扯着物质。

这便是晴明的心灵之光，可以将概念抽取，并转化为现实的能力。

听起来似乎感觉是什么非常强力，很适合用来和别人对线的强大力量，实际只是类似于空想具现化，却又像是幻术一般的能量系心灵之光。

用于堆积出这个结果的诸多要素，也并不完全符合结果的客观起因。

譬如说如今虚星这伪物所拥有的引力现象，本质上是物质因为能量密度的变化，使自身的基本构成不稳定，因而产生了分解，而又因为晴明体内，那来源于精神力，又升华的能量，对物质的牵扯产生的类引力现象。

换句话说，这个心灵之光是只来达成类似的，与自己预期中无差，符合概念与认知的结果，至于其中的原理与过程则并不重要。

这也很符合晴明那不择手段也要达成目标的心态。

而为什么晴明体内那份能量拥有这种对物质的牵引力，还要从此方位面，阴阳师与妖怪们的力量切入。

正如秀元所说，阴阳师们的强弱就是精神力的强弱，而精神力的最著名的几个功效，便是制造幻术影响意识，借用精神作为节点撬动现实，亦或者将不同人意识连接等。

畏其实也是这个逻辑，说到底滑头鬼世界的阴阳师与魑魅魍魉们，硬要归类，可以称为一群具备部分精神力者特征的职业者，或者种族。

但是齐藤一所持有的咒灵力不同，作为主神空间出厂的强化，其本质即为混合了精神能量的生命能量，不单单有着其余能量循环一般，通过循环身体内存在的节点，吸收外界就具备的游离能量壮大自身，同时也具备一定程度上的精神力特征。

而晴明所持有的咒灵力，只不过是堕入妖身之后筑基从而提炼压缩出来的，虽然与主神出品的强化能量持有同样的名字，说穿了仍然是精神力的一种。

只不过后续随着他的境界提升，这份容纳了畏，妖力，与咒灵力的新生能量，在运行逻辑上便与齐藤一的强化没有太大分别，只是更加精密，更加完善，且具备了一部分的念动力的特征。

也因为这种种原因，由这份能量组成的虚星，便有了念动力那种用无形之力移动物体的特征，并且在心灵之光的影响下，在结界的节点中造成干预，形成能量共振，牵扯物质。

感受着身上传来的强大重压，江化劫面色不改，抬头仰望苍穹上的群星。

“并非切实存在的行星，而是对应概念的虚星，对引力的操纵也不是直接干预星球存在的重力，而是用各式各样的手段来达成等同的功效……然而偏偏却有着这般庞大的范围与影响力。

“如若再给你成长的机会，恐怕终有一日，这颗星球的引力不再是无法更易的法则，而是成为因你意志而变换的产物。

“还真是符合你心态，符合妖怪这一种族的招数，用诸多的谎言堆积出旁人无法辨别的真实，直到那真实确立为止。”

他感叹着的同时，也释放着气势为身后众人抵消着来自晴明的影响。

这并非真正地改写引力，只是操作能量达成的结果罢了，因此强者的气势是可以干预，乃至抹除这种影响。

“随你怎么说好了，只要抓住了胜利，你的一切点评，都不过只是败者无谓的挑衅，成王败寇，从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