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认知到三界混沌时代，凡物如无常之物，唯诸神不变这个事实，但我们忘记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好像我们根本没有经历过当时那个时代，只是在后世的记载中明白那个时代的大致情况，又或者有什么东西夺走了我们对那个时代的记忆一样。”

月夜见喃喃自语，伸出手，看着掌心。

“您的意思，是，三界混沌时代，是您三位，以及其余神系诸位都不得而知的隐秘吗？”

依旧是那位月兔作为提问者。

“可以这么说。”月夜见承认了这个说法。

“当然，还有另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我们并非当初的众神……混沌时代时存在的众神都已经腐朽了。如何能回忆起前世的种种？”

轻言诉说着，月夜见想到了什么，不禁一笑。

“就算是在恐龙时代开辟天界，以众天人支撑负担的天帝，如今也已经浑浑噩噩，不能保持清醒，何况是其余众神？纵然有抽象界权柄加成，只受到1/10的负担，也已经超过存活的极限了。”

听到这里的月兔们已经要三观尽毁了。

坦白说月夜见说的这些，是和月兔们的认月兔们的认知相冲突的。

诚然，月都文明发达不假，但在她们的教育中，神是作为永恒之存在，不灭不变这一点确实无可争议的，写在教学材料上面的事实。

哪怕月夜见因为接纳了人类的思潮，导致随着文明的进步而实力退步，不再如当年那般强盛。

但她们都明白，月夜见本质上只是预判到了未来的发展，为了月都的存续，适应时代而与其余二者一齐接纳了信仰的力量，是一种自我牺牲。

即便会因为信仰的流逝与时代的发展而导致实力下降，但只要对三贵子的认知还存在，本质上她们三位就是不死的。

因为神火仍然在燃烧。

而这便是神的不变与不灭——死亡只是一场沉睡，总会有归来之时。

眼下月夜见亲自否定了神的不灭，已经足够震撼月兔们了，有个别几个还因为了解了太多与过往相悖的知识，在传统的科学解析思维与对月夜见的尊敬中自我斗争，甚至有人还想自杀。

但因为月都的教育几乎是刻入她们的体内，因此哪怕心底里疯狂在尖叫，但表面上这些月兔们依旧老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不必顾虑太多。”月夜见察觉到月兔们的震撼。

“主神的极限……或者说主神级心灵之光的极限，就是800万年的自我意识，我等众神有权柄延长，就算超过极限，也会有信仰汇聚生出新我，只要神位不曾磨灭，信仰在，位面在，神就还存在，所以不用担心。

“如若无法承载真相的重量性，可申请去消除这段记忆。”

月兔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没有一个人提出这个要求，哪怕月夜见说的很冲击她们的认知，但作为地面勘察部门，对真相的渴望远胜于三观破坏带来的震撼感。

“既无异议，那便回归正题，我刚才提到，我等神皆无法得知三界混沌时代发生了何事，但有一事是我们唯一能认知的，就是此事发生在四千多年前，分立三界的，是一个强大的，媲美神明的人。”

“是，是谁？”

“古帝颛顼。”聊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尊敬与遗憾的情绪在月夜见脸上交织。

“我们不知道他身为人类，为何能保留智慧，我们亦不清楚他为了何等缘由，做出这等功绩——我们只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叫颛顼，是他让神人之事泾渭分明，令天地有序。

“只可惜，在做出绝地天通这等伟业之后，颛顼便暴毙身亡，连尸骨都不存。”

“怎么会……”月兔们不可置信地看着月夜见，她们想象不到拥有这种功绩和力量的存在会死于这种原因。

“也许是天命吧。”月夜见惋惜着，“颛顼死后，天地得序，秩序的力量逐渐分化了混沌，令知性与智慧的火光彻底诞生，地上的生灵们，从蒙昧浑噩，走向了理智。

“那些残留之混沌，与地上这些逐渐有了秩序的生命合一，成为远古的大妖。

“随着各大陆的部族部落的有智者推动下，文明逐渐建立，就这样过了一千多年，时代来到商末，商纣暴虐无道，人间气运变动，远古大妖们得了颛顼分立三界的好处后，便觊觎人类的气运和存在，与纣王同流合污，于人间肆虐，妄图建立属于它们的永世乐土。

“当时的周文王遇到了一位奇特的钓鱼人，在与他论天下之后，钓鱼人——姜子牙与西伯侯联手，封神之战开启。

“与许仲琳创作的神魔小说不同，当时的封神之战不单是中洲诸神，便连他域神系，也在姜子牙的劝说下齐齐参与。

“在他的布置下，武王伐纣成功，周朝建立，远古大妖十不存一。

“但就在此刻，姜子牙效仿古帝颛顼，册封诸神，再编撰新秩序，令得灵子的浪潮逐渐褪去。

“那些被他劝导参与封神之战的神话们不知为何，竟默许了他的所作所为，令得崭新的变化席卷了这颗星球。

“在这等大势下，诸神顺应时代，不再显现，而是慢慢成为历史记载的符号。

“无论是中洲诸帝，希腊神王，还是波斯主神，亦或者北欧神主，南美大神等，在灵子能量逐渐褪去后，便全部隐于天界，不问世事……而这，便是封神之战后，这颗星球给予我们的命令，或者说最后通牒。”

“最后通牒？”

“对。”

月夜见抬起手，由能量组成的等比地球在她手掌心中呈现，而在那地球模型上，金色的光芒占据了所有的陆地。

在那其中，少许的黑色光芒在整个地表涌动，只是这些黑色光芒分散不均，每个区域各有少许。

唯有中洲的土地上占比最多。

“新的规则替代了旧有的规则，神代的规矩随着人类的发展，已经不再适应这个时代，原本作为强者，占据了最顶端的话语权，作为大势与历史的代言者的我等诸神，随着封神的结束，人类证明了自己的力量后，逐步隐入历史之中。”

象征神明的金色光芒逐渐褪去，代表古妖的黑色光芒也随之消散，少部分留存下来的，转变为青蓝色的光。

取代它们的，是赤色的，蕴含着生命活力的光芒。

“颛顼分立三界之后，三界的演化便随着某种规律，某种推动力，而逐渐发展成真正的秩序。

“造成这种结果的力量，便是大势，是智慧生命们的潜意识凝聚而成的最终渴望，也是对这方天地的诘问与反抗。在姜子牙的率领下，智慧生命的象征之一人类，对神与妖魔发出了反抗的号角，以名为封神的究极仪式，将星球的话语权从诸神手中，夺了过来。

“随着封神之后，不死心的死剩种们潜伏于历史，或是化作如今的魑魅魍魉，或是干涉文明社会，使这些妖邪诞生，暗中谋划着重演妖怪盛世。”

“您的意思是说，当初月面战争也是妖怪们的反扑吗？”

“自然如此，否则九百一十二年前，那些地面妖怪为何要攻打我等月都？难不成真的是失心疯了不成？那些妖怪尚且可以说是一时兴起，毕竟作为混沌之后的演化，无序也是正常。

“但那以智慧闻名的间隙妖是最不可能，当初的封神之战，她可谓是出力最多的那个，若非被太公望用打神鞭重创，这商周之争，谁人称王还不好说。”

月夜见冷笑了一下。

“这些妖怪为何要攻打我等月都，除去妖怪贤者别有用心的撺掇外，归根结底，是在恐惧——恐惧时代的变化，恐惧自己跟不上时代，恐惧自己堕落为比妖更低劣的存在，恐惧自己，最终沦落为只能依靠凡人才能生存的生命。”

说出这番话后，月夜见起身。

“短暂的科普时间结束了，尔等便继续尔等的工作吧。”

月兔们恍然惊醒，起身行礼后，各自回归自己的岗位。

月夜见和天照转身离去。

“真亏你能编造出那样的谎言，三界无分，皆为恐怖，众神皆不知晓颛顼为何人，文明自颛顼之后才得以成型。

“也就那帮不熟悉历史，又碍于威严不敢质疑的月兔会相信你，若是要给北欧那位诡计之神知晓了，他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将你的这个故事取走挪用。”

行走在秩序井然，由深蓝色的线条分割出诸多规整几何图案，隐约间又能窥见几分中式装修风格的未来走廊上，先前安静听着月夜见讲述过往的天照忽然发声。

此刻她满脸笑意，调侃着自己的妹妹。

“直能之战，智直之战与古巫之争这些事，她们月兔无需要知晓。”月夜见对天照揭穿自己话里行间的谎言不以为然。

“有些东西，是只有我们这等层次才能知晓的，越是弱者，知道越多越没好处。”

“话虽如此，但你三言两语便将生命的最终选择颛顼，描述为了文明之始，真不畏惧诸帝，盗火贤者他们找你麻烦？”

“那几位给后世传承者讲述的，和我的大差不差，不然你以为我这个故事版本从哪里来的？我自己编的？

“长姐，我依旧是那句话，即便贵为神明，也少做点一直待在某个区域的事情，长久以往，容易认知受限。”

月夜见斜了天照一眼，再无半分面对月兔时的威严，反倒如凡间姐妹般互相拌嘴。

“哼哼。”天照也不气恼，轻声一笑后便转过话题。

“不过说起来，当初那个时代确实紊乱，三界混沌，因而生命可肆意用心灵之力涂抹现实，阴阳生死皆为不定之事，就连时空也难以分明。

“于第一推动力允许，不断进化的生命反复地竞争吞噬，意图争夺话语权，掌握着更进一步非凡力量的巫想要登临神位，而那些无知无识的远古精怪，也遵循着某种规则互相扰乱人间——

“从这些角度来看，你讲的故事倒有几分真相在个中，当时那个时代，的确是混沌无分，天地无常无序，万象皆变，时空紊乱，唯诸神不变。”

天照感叹道。

“前段时间我去北欧神域的时候，那位诡计之神和我聊过。”月夜见看向天照，“他说了，最为顶级的谎言就是九真一假，或是将真实的顺序调动误导他人，所以，这就是这个故事能作为启迪后世者的基本教育的原因。

“它确实包含了真相，但没有将所有的真相记载于上，如此，便已足够。”

月夜见轻轻一笑。

“更何况，我等诸神确实并非永恒者，三界也确实是在颛顼之后，彻底分立，泾渭分明。我只不过是将颛顼，三界无分时代的情况稍微改了改，其余的历史可是真实之事，这亦不算完全的欺骗，只是出于安全考虑，所做的隐瞒。”

“随你怎么说了，毕竟，你才是月都的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