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化劫与晴明互相拼斗，二者造成的余波不停惊动着整个地球。

寻常的普通人并不能认知那二者的激战，见此情此景，便误认为是天灾，或是寻到安全的地方庇护自己和身边人，要么跪下哀求上天，亦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他人伸出援手。

这如同神话再临的对决，也吸引了非凡者们的注意力。

不光是残余的魑魅魍魉，大陆的方士，便连早已隐匿于历史的神话们，也投来了各自的目光。

月球。

人类文明中寄托了诸多神秘与高贵的卫星上，在现有科技，乃至江化劫所在的二十一世纪都未必可观测到的，居于月球背面的冰冷银色都市中，一群负责地面情况勘察职责的月兔，正在手忙脚乱地收录着，机器所传递而来的数据。

并非是她们的科技并不足以处理这些东西，实在是检测到的数值太过骇人，以至于她们不得不重新检查一遍。

而就在这忙乱的时刻，一个人影悄然走入了这间充满了高科技与未来感的房间内。

“月……月夜见大人！”其中一位收录好了报告的月兔，不经意间看到了这位不请自来的黑发女性，愣了片刻，随后慌忙站起身，行了一礼。

她的举措惊醒了正在测算的工作人员，她们转过头，无一例外，全体敬礼。

“地面此刻的情况如何？”月之都的领袖之一并未在意这些繁琐的礼节，但言辞中依旧是那副清冷高傲的态度，明明只是寻常的问话，却给人一种俯瞰人间的尊贵感。

为首的月兔站起身来汇报：

“根据观测的数据，原本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转向沉寂怠惰，甚至不断消散的灵子能量，正在复苏壮大。

“按照计算，如果再过几分钟，恐怕会回到九百年前的唐代水平，甚至是……媲美资料所记载的，封神之战的状态。”

在说出这个推断后，月兔吐出了一口气，方才开口，似乎是在畏惧接下来的话语一样：

“而造成这种能量态逆转现象的，那两个地面上的存在……”

迟疑了片刻，月兔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将事实说出，但面对月夜见的目光，月兔喉头蠕动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全盘托出：

“……可以说，表现出的力量已经胜过了资料所记载的，当初月面战争时的您。”

说出这番堪称大不敬的话语后，月兔瑟瑟发抖，但身体却还是尽力绷直，似乎是做好了被惩戒的觉悟。

但月夜见并没有针对她的想法，她将目光转向屏幕中那颗蔚蓝碧绿，却被整个月之都视为污秽之地的星球。

“达到四阶高级……超越主神级数的力量吗？现在的地球可是末法时代啊。”

月夜见喃喃自语。

“所谓的物极必反就是这个意思吧。”

金色的人影出现，不经意地扫了一圈在场的月兔。

在她的目光下，原本面对月夜见还能恭敬有礼的月兔们无一例外，全部都瑟瑟发抖，有几个甚至眼里淌满了泪水，只是强行控制着，没有让自己丢人的一面展露出来。

金色的女性人形对这些月兔并不在意，简单看了一遍后，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妹妹。

“神秘最后的反扑？还是新力量诞生的开端？”

古老又高贵的语调，带着某种节奏感慢慢响彻。

月兔们此刻已经俯首看地，甚至有的还遮住自己的耳朵，不敢聆听这番过于超然的话语。

因为言语中所蕴含的力量，不是她们能承受的。

“……也许二者皆是。”月夜见的目光没有看向天照，自始自终皆是看着眼前的月兔。

只是话语里，却带着探询的意思，问着自己的姐姐：

“须佐呢？已经下去找架打了吗？”

“三弟终于是长大了，知道自己忍耐不住战斗欲望，先找上了我，让我把他封印。”

人影掩面轻笑，在趣味中夹杂着欣慰。

“这么看确实大有进步，等他什么时候能完全降服风暴的狂性……应该就能超越我们了。”

“只是反过来想，这时候回去也许算不上错……众神离尘是天道的推动，妖怪衰落是人道的运作，但现在时代力量激荡，未尝不可一搏，如果能占据席位，反倒能打破桎梏。”

说着，月夜见长叹一声，而天照却说话。

“但你我都不敢赌，不敢拿高天原做代价。”

二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就在这时，有一位月兔哆哆嗦嗦地开口了。

“月，月夜见大人。”戴着眼镜的月兔鼓起勇气，尽力挺直胸膛，提高音量，将自己的疑惑询问而出：

“您说的这个，时代变迁，指的是，资料上记载的，封神之战后，地面灵子能量出现了大幅度地退潮吗？”

谁人都看的出来，这只月兔并不擅长社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要卡半天。

但月夜见很有耐心地听着，在月兔断断续续地将意思表达明确后，她点了点头。

“既然当下是时代转折的点，我便给你们讲述一二。”

说着，月夜见自己搬了俩张椅子，并制止了慌忙想要给她寻找座位的月兔们，示意天照一起坐下。

随后，她缓缓开口：

“事实上，灵子能量的潮汐涨落现象，最为根本的原因，要追究于古之颛顼——当时的颛顼不知道出于何等目的，也许是为了更进一步，也或许是为了效仿什么人的伟业，说服其他神系的诸神，绝地天通，将神之事归于神，人之事归于人间。

“实话说，这确实是了不得的功德，毕竟，上古时代，三界不分，天地无常，神人不分，互有参杂。”

“那个，月夜见大人。”戴着眼镜的那位月兔闻言，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颤巍巍地打断道。

“三界，是，是什么？是，地面生物生存着的，地球，和我们生存的，月球，以及，太阳系的，其他星球吗，还，还是说指的是，太阳？”

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她已经做好了被惩戒的准备，毕竟自己可是直接打断了月夜见的讲述。

但是月夜见所提到的三界确实超越了她的知识面，导致月兔实在是难以忍耐自己的求知欲望。

月夜见并没有在意月兔自认为的冒犯，沉思片刻，带着一种怅然的语调，像是地球上的老者一般，用缓慢的节奏，回忆过去：

“我便从最开始讲起吧——我等现在所生存的世界，是一个2光年直径的位面。

“这个位面分为三层：基本粒子在相互作用约束下形成的物质界，我们所见的太阳、所在的月，所能抵达的其他星球都在物质界之中。物质界包含了一切物理现象，包括四大力的构成，原子的运动，熵增，生死，自然力量，时空现象等等，物质界也正是三界最为稳定，无法干涉的领域。

“而物质界之下的，就是生命意识源泉的精神界，这个生命不单指的是地面人，月之民，便连魑魅魍魉，以及拥有智慧的古妖们，其思维波动，心灵浪潮，亦来自于此。

“智慧生命对世界的认知，与心灵力量结合下沉之后，便组成了精神界。而精神界和物质界交汇之处即为冥府，这也是在地球的赫卡提亚能干涉到我们月都高天原的原因，即便是宣称消除了生死污秽的月球，也存在月之民这等生命。而生死是相对应的，有生就有死，一切众生都和生死源头的精神界连接着。

“不仅如此，精神界也即为非凡力量的源泉，无论是妖怪使用的畏惧，众神使用的信仰，方士和阴阳师使用的混杂了部分生命力的精神力，以及古妖，鬼等其余种种，一切非凡力量的源头就在那里。

“至于物质界之上的，就是规则和权柄组成的抽象界，时光长河、高维空间，规则象征，命运、世界本源和天道所在之地。我们众神的权柄就来自于此。

“在远古时代，普遍的认知是众神高于古妖，因为比起寻常超凡生命，我们有天道赋予的抽象界权柄，这使得我们可以真正改写物质界自然规律，而不是如同非凡生命一样，只能用非凡力量加以干涉，虽然这份改写亦存在限度和极限，然而论广度与深度而言，我等诸神自然远胜其余。

“而且因为抽象界的加护，在生命长度上，诸神亦远超古妖。

“只是有得就有失，被天道赋予权柄的我们，自然也完全没有反抗天意——时代浪潮的资格，也无法靠自身带动位面发展。

在说到这的时候，月夜见停顿了一下。

“至于上古时代，则是我刚才提到的，三界尚未划分的时刻。

“彼时有凡物，虽智慧未生，却可使超凡伟力，又可将原初惧畏怖心具现化，令得种种诡异诞生，自然扭曲。

“此等世界，便连生死亦是混沌之事，上一秒降生的婴儿，可在下一秒便死去，刚刚死去的无头尸骨，又可重拾生命之火，与以往无异，受伤者不会死亡，死亡亦非恒定现象，这一秒的事情尚未结束，而下一秒又回到了上一刻，乃至更久远的未来。

“这便是上古时代，除去诸神能作为锚点，牢牢在这混沌的三界把握住自我与理性的存在，明悟时间流逝之外，凡物，乃至时空皆为变化之物。

“天道无常，凡物无知无识，顺应着混沌，肆意妄为地用自诞生开始，便存在的心灵之力干预现实，凡地上所有，皆为恐怖，皆为不可说之物。哪怕智慧不存，也是本能。

“——说出来吧，怎样的疑问都可以。”

月夜见注意到了那只好奇心旺盛的月兔，此刻她脸上有着不解与疑问，但碍于月夜见的威严，只能憋着。

“月夜见大人。”好奇心旺盛的月兔难忍对未知的渴望，提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生命是怎么进化的呢？经过月都的观察，地面上的人类是在恐龙时代灭亡之后，逐渐由，原始灵长，进化成人类——甚，甚至不仅如此，地面上，人类学者，也提出了，进化论假说，这种，进化论，包含了，地面的一切生命，是除去神，和，月面上的我们之外，一切的地面，生命，都是依靠这样，的规律，逐步，变成现在的模样的。

“所以，假如您所说的，三界混沌时代，确实存在，那，那地面生物，又该怎么进化，成现在这样？”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月夜见摇头，给出了一个震撼人心的回答。

“事实上，先前不乏有贤者好奇这个问题，不单是地面上各大神系的先知贤人，我们月都的能人，譬如说八意永琳，还有稀神探女她们，所有知道混沌时代这段历史的，都在试图解析这个奇怪的现象。

“若天地本为无常，那无常怎又变作有常？因何而有常？

“但最终的结果都是没办法解析，因为三界混沌时代已经过去了，哪怕是最为古老，作为见证者的诸神们，祂们也已经遗忘了当初那个时代的大部分种种，徒留下些许语焉不详的词汇和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