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意偷听姑娘家的悄悄话,匆匆走过,进了听雨阁,然而书房的门关着,里面传出细微断续的交谈声。应该是妃陵的人在里面,他隐约察觉了什么,他这个政陵的被孤立了,尽管他是个假的,心里还是不舒服。书房的门忽然被拉开,邬岚站在门口看着他,嘴角挂着礼节的微笑:
“去哪了?我们正说要不要给家里寄封信,报个平安。你也一起吧?”
左丘锌觉得自己被当傻子哄了,很不高兴,懒得配合这虚伪的善意,回绝道:“我晚些再写,现在要去洗个澡,再睡个午觉。”说完也不等邬岚反应,就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拿上换洗的衣物,冲进浴室去沐浴了。
邬岚看着一层层拉门被关上,也不在意,心说这丫头倒是会看脸色,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心思都写在了脸上,这气势汹汹的委屈和不满还真是………
“她不是政陵的邬悠悠。”邬雨嫣站在邬岚身后,小声说。一改平日那副小心翼翼、紧张兮兮的样子,原本清澈的眼中此刻满是杀意。
“暂时别动她,你和乐琳做好自己的事。”邬岚收回目光,合上书房的门。转而问邬乐琳:
“你和邬溪源一辆马车,她是什么时候被换掉的?”
邬乐琳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安静的坐在窗前的小榻上,盯着鱼缸,看似在发呆,实则在细细感知周遭的气息变化,她生得温婉,声音也甜美好听。听见邬岚的问话,缓缓转过头,好似怕惊动什么似的,慢吞吞的说。
“最有可能就是遇到山匪的前一晚。”
邬岚和邬雨嫣有些诧异。
邬雨嫣:“你没发现异常?”
邬乐琳轻轻点了点头。又缓缓开口:“我与她一路同车,又同住一个房间,直到事发前,几乎形影不离。只有前一晚分开了半个时辰。”
邬雨嫣听完邬乐琳的话,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邬岚。
邬岚也紧皱着眉头,慢慢踱回书案边坐下,沉默良久。
邬雨嫣忍不住开口:“这么说,除了自己人,一路跟着我们的不止四拨人?”
邬岚:“目前看来是的,而且隐藏的很好。如果他们晚上就已经把人换了,那山匪又是为了什么,他们显然不是为了劫财,佯攻的过于明显了。”
邬雨嫣:“我以为山匪是在给隔壁那位创造机会。”
邬岚摇摇头:“不像!除非真的邬悠悠和她一早就认识。“
邬雨嫣:“那晚我和乐琳忙着给少主打掩护,并未发现异样。难道?有人发现了您的身份?”想到这里,她忽地站起来,指间寒光闪现。
邬岚连忙按住她:“敌暗我明,切不可轻举妄动!”
邬雨嫣闻言,想了想,又收回指尖刀,杀气腾腾的坐下。
邬乐琳:“我觉得我们尚未暴露。他们应该是忙着偷梁换柱,并未靠近少主的房间,否则我不会一点都没察觉”。
邬岚颔首表示赞同,却仍皱着眉,反复回忆那晚的细节。
邬雨嫣:“山匪、暗探、刺客,皇室肯定会派人查,乐琳一定会被重点问话。”
邬乐琳:“邬溪源这边,我会照实说的。隔壁那位怎么办?”
“说我们看见的就好。”邬岚想她若真是七公主,自有脱身的办法,她若不是,那么不管是谁,都不能留在这里。当然,这些话她没有说出来。
邬乐琳和邬雨嫣都是妃陵的人,是她一年前回到妃陵的时候,才受命跟在身边。对于她流落在外的日子,只大概知道她被闲王所救,辗转多年,为了查清当年旧事,才冒名顶替回到司陵邑。此番跟着她进宫,主要责任就是保护她。虽然不怀疑两个人的忠心,也不希望自己的主观情绪影响了两个人的判断。况且整个司陵邑,包括妃陵在内,都对大梁皇室深恶痛绝,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五年前那场变故的原因,但她隐隐觉得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
“帝陵和王陵的人似乎另有所图。”邬乐琳慢条斯理的声音打断了邬岚的思绪。“表面上看,是想让皇帝释放五年前被囚之人、解禁司陵邑。”
邬岚:“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的是统一的,不妨先配合她们行事。”
“她们散了!”邬乐琳忽然提醒,然后慢慢趴到窗台上,探出头去,假意发呆的样子。邬雨嫣则立刻恢复了那股小心翼翼、紧张兮兮的样子,随手抄起书案上的毛笔,开始写家书。
邬岚拉开书房的门,走到隔壁琴案旁坐下,十指轻弹,一曲“魂销处”悠悠浸透了整个听雨阁,并逐渐蔓延至潜芳华的每个角落。
邬周舒在晓风阁里听着熟悉的曲调,想起唱辞。
“莫道前尘尽,且问魂销处,既舍人间色,敢道遗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