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望着荷塘,对邬周舒说:“那日的烟花你们可还有?”
邬周舒一愣,不知道贵妃何意,如实回答:“还有些许。”
贵妃点了点头,转头对璃妃说:“我自幼在西凉长大,儿时听人说大良王城每年元宵佳节便会燃放焰火庆祝,那时说焰火如何、如何瑰丽、灿烂,令人神往。可自我嫁入大良,朝廷为了缓解连年战事带来的国库亏空,便把焰火省了,这一省便是十数年,终于解了禁制,我自己又禁了足,每每只能隔着宫墙,远远的看见点余光。那日见到司陵邑的烟火,虽然知有变故,却也偷偷的窃喜,终于被我看见了,果真是玄妙、灿烂。只可惜,匆匆一瞥,没能尽兴。”
璃妃微笑着听完贵妃的话,目光扫过邬周舒二人,见两人面色淡淡,看不出什么反应,便说:“我见皇上今日心情甚好,不若借此机会讨要些烟火来,助助兴。”
贵妃似是有些心动,却又为难的说:“毕竟不是什么节庆,恐怕有些不妥,即使允了,也不过三五只。”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邬周舒和邬瑜然就是再迟钝,也明白了贵妃的意思,只好接话。
邬周舒:“难得贵妃欢喜,我等倒是愿意献上司陵邑的焰火助兴,只是经过上次的事情,怕是要得皇上准允才行。”
贵妃面上露出感激之色,却仍是拒绝:“不可,那是司陵邑的示警信号,好叫各位女史危机时刻保命用的,岂可轻易燃放。”
邬周舒:“贵妃不必介意,上次已经误放,便失了原本的效用,如今拿来助兴,也算物尽其用。”
贵妃:“不可!”
璃妃:“不若这样,我责人去皇上那里讨个恩准,再去内廷司要些库存,司陵邑也不必把烟火全数拿出来,留些备用。这样两边加起来,该有些规模了,当可尽兴。”
贵妃想了想,终于应下。璃妃便叫了宫人过来,交代了几句,人便走了。邬周舒朝邬瑜然点点头,邬瑜然去搜罗司陵邑的烟火去了。
听说贵妃要把司陵邑的信号弹当烟火放了,忙着烧烤的司陵女们难免惊怒,在邬瑜然的解说下,才慢慢收敛了情绪,乖乖的把各自的烟火拿出来一半。
邬雨嫣一边往烤架上放鱼片,一边隐晦的看邬岚,邬岚也隐晦的回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她这才回屋取了两只烟火出来。
左丘锌忙着烤鱼,炒菜,没注意外面的动静,注意到也没用,邬悠悠的箱子里根本没有烟火,这一点邬瑜然好似知道般,也没有找他讨要。
一通忙碌后,金黄鲜香的烤鱼和拌菜摆了满满一桌,璃妃派出去的宫人,不仅取了烟火,还带了几坛桂花酒来。十几人围坐一桌,热热闹闹的,倒是像极了寻常百姓的团员家宴。
贵妃安排宫人列队站在浮桥边上,手持着烟火桶,依次点燃。伴随着一声声脆响,潜芳华上空燃起一朵朵烟花,将庭院照的通明。
众人围坐在桌前,仰望着天空,一时间竟都忘了心底的积郁,脸上显现出少有的干净纯澈的微笑。纵然这场烟火盛宴也是阴谋的一部分,此刻的美好就像那烟火一样稍纵即逝,又何妨偷得这顷刻的畅快。
璃妃借着火光看向左丘锌,虽然遗憾的错过了儿子成长的岁月,也为他能有一身无所畏惧的胆气和没有被皇室权谋侵染的少年心性欣慰。只是这令人欣慰的少年,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看着邬岚,脸上带着几分欢喜、几分羞怯,这个症状可不是很好!那点欣慰又荡然无存,重又忧郁起来。
左丘锌此刻内心也在挣扎,他一时觉得邬岚甚是好看,人又机敏,骨子里透着那么点狠绝,让她有种置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一时又觉得这人心机太重,总藏着些亦正亦邪的小心思,她与邬雨嫣、邬乐琳之间的眉来眼去他都看在眼里,知道三个人肯定有秘密。这秘密让看似随波逐流的三人,又格格不入。但邬岚待自己是不同的,总是几乎纵容的迁就和小心翼翼的维护,加上竟舟时的无条件信和任依赖,心里暖暖的。想着想着又想起她惊恐之下在身后抱住自己的瞬间,那种心跳加剧的感觉又回来了。
邬岚没有他这么多懵懂心事,只是看着烟火,想着贵妃今日这一出戏唱的高明,表面上恣意玩闹了一天。实际上既试探了司陵女的身手,又消耗了司陵邑的信号弹,同时将前些日那误放烟火妥妥的钉在了玩闹的背景上,可谓是一举三得。虽不知道邬周舒看出几分。但这一下午的折腾,司陵女们都默契十足的隐去了身手,没露半点马脚,可见这十人中,除了他们四个,其他人也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烟火燃尽,贵妃举杯,祝贺左丘锌二人夺冠,感谢司陵女的招待,又不停的夸赞烤鱼美味。顺带着为自己下午的玩闹道歉,语气真诚,没有一点上位者的架子,这让本就轻松的氛围更加的松弛。一时间餐桌上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相较于潜芳华的祥和,皇宫内外各家则显得格外的紧张。
东宫,太子望着西南方向,心中不免忐忑,对身后的宫人说:“明日让六皇子去母后宫中陪陪母后。”
身后的宫人闻言应是,又壮着胆子问:“贵妃得势,不是正好敦促皇……”
不待他说完,太子回头斜睨了他一眼,他立刻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言。
太子:“母后自有母后的思量,你再妄言,就滚回相府去。”
宫人身子弯的更低了些,不敢作答。太子甩了甩衣袖,愤然离去。
闲王府的别院里左丘涣和林若虚并肩而立,同样望着皇宫的方向,相对无言。只有邬悠悠没心没肺的拉着左丘岭站在屋檐上兴高采烈的看烟火。
闲王府内,武管事站在闲王身后,望着宫城的方向,小声的说:“这情景,怕不是把信号弹当烟花放了吧。”
闲王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随后说:“不知道是何人的手段?”
武管事:“那我们要换么?”
闲王:“不必了,懂得都懂,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武管事忧心的在旁感叹。
闲王则想起今日午后在长公主处得知的消息,不免更加忧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