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尚杰恼怒不已,夹紧马鞍,批命的抽打着马,奋起直追。
自从左丘锌下去之后,邬周舒瞬间觉得马蹄轻快了,这马也甚是有眼色的,跑出了虚影的感觉。一人一马,如闪电般,破风而去,直逼终点。
绕过第四个弯道,转瞬就到了大鼓的近前,邬周舒没有像其他女选手一样降低马速,慢慢立于马身,而是保持着冲锋的速度,在距离大鼓不足三米的位置,忽然勒紧缰绳,胯下瘦削的黑马顿时立了起来。邬周舒届势攀上马头,足尖在马头一点,整个人如一把利剑斜斜的刺向大鼓。她在空中调整了一下鼓槌的方向,将尾端向前,猛地戳在一人多高的鼓面上。只听噗、噗两声,大鼓被从中间贯穿,邬周舒这回真的像一条越过龙门的游鱼,在空中翻了个身,面朝来时的方向,稳稳落在地上,凌冽的目光傲视着追来的三个人。
贵妃和公孙席几乎是同时到了鼓前,看着被撕了个对穿的大鼓,两人先后勒住马,望向邬周舒,看到她眼里那睥睨众生的不屑时,各自心底都微微颤了一下。
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脸上露出那样的表情,着实让人不得不警觉、忌惮又莫名的烦躁。
这时梁尚杰也终于追了上来,看见伫立在原地的三个人和那破败的大鼓,他也一惊。不等他反应,邬周舒转身朝场外走,转身的档口,扬手将鼓棒向身后丢了出去。
鼓槌在空中打着转,带出嗡鸣的风声,直直的飞向梁尚杰,他紧急拨了下马头,险险避开,那鼓槌嘭的一声斜钉在马道上,半个鼓槌都没进了黄土中。
梁尚杰登时倒吸了口气,这绝不是随便一丢就能有的效果,马道早已经被踩实了,鼓槌的尾端还是打磨过的圆头,两仗的距离跑抛过来……他惊愕的抬头看着邬周舒带着邬瑜然和邬江璐离开,又看看距他不足两米的贵妃和公孙席,两个人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显然和他的难看不同。
贵妃的眼神里带着幸灾乐祸的责备,而公孙席则更像是忧心重重,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
场外的谢安旬领着谢安陵和公孙瑶,静静的坐在长椅上,目送司陵女们离开。纳兰明若还状若小声的问谢安询:“司陵女都这么厉害的么?你也会分一个吧?能让她教女儿骑马么?我喜欢那个半路杀出来的。”
谢安询一言难尽的看看自己的王妃,说:“看热闹的时候就别出声了,不然招人恨!”
话音刚落,就听见公孙瑶在一旁附和:“我也喜欢那个姐姐。最后这个也不错,就是看起来太……”
谢安陵一把捂住她的嘴,没让她把凶字说出口。
公孙守和邹果儿刚刚看见邬岚受伤,气的要炸了,本来想找机会好好教训一下南宫家的恶女,却见半路杀出个邬悠悠,当场就报复了回去,别提多解恨了,只是碍于彼此身份不方便去看邬岚,也不方便上去给邬悠悠行个一鞠到地的大礼。
当然公孙守和邹果儿已经知晓邬悠悠就是七公主,不,其实是七皇子。看这出手的果决和狡猾劲儿,还真招人喜欢。两个人嘴角噙着笑,彼此心照不宣的冷眼看着一脸沮丧的梁尚杰牵着马跟着贵妃和公孙席走出来,脸上还有一道没擦净的鼻血,甚是狼狈。心说:活该!他这一组就剩下张觅还等在候场区,但张觅俨然没有要与梁尚杰多交往的意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时不时偷偷的瞥一眼公孙守。公孙守本来没有察觉,直到邹果儿站在他旁边小声提醒,他才注意到,然后就别扭的和邹果儿换了个位置,企图让邹果儿帮她挡一挡。他今天已经被人像珍惜动物一样看了一天了,此刻实在是不想再牺牲色相了。
见他好像发现了,张觅也不再张望,起身走到贵妃身前,施了一礼,又朝梁尚杰微微颔首,就带着自己的侍女走了。
贵妃见人都走了,回身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对梁尚杰说:“久闻梁小将军铁血,竟真的不让巾帼,鼻子没事吧。怎么不让一让,看你把悠悠姑娘吓得,估计她自己都没想到跳个马还能撞到人。”
梁尚杰一听,贵妃这是要坐实刚刚那司陵女并非故意要踢她了。不过让他承认自己是被一个弱女子给暗算了,他也觉得没面子,只得顺着贵妃的话说:
“贵妃见谅,是我求胜心切了。”
贵妃对他的识趣很满意,点头道:“年轻人,就应该有点不服输的心气儿。不过游戏就是游戏,玩闹一场,别太当真。晚宴给悠悠女史赔个不是就是了。”
梁尚杰心里不服,嘴上还是称是。
贵妃这才挥挥手,有些扫兴的说:“散了吧,彩头晚宴上再发!”
说着在二皇子和皇妃在一众小辈的簇拥下就走了。
公孙席等她们走远,才拉过自己女儿的手,领着自家人和邹果儿退场了。独留梁尚杰心有不甘的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该怪表妹和吴柔冒失,还是该怪自己大意。看着马场的宫人七手八脚的围着两匹受伤的马诊治,他走过去看了看。南宫辉的马似乎只是累坏了,此刻已经慢慢的站了起来,而司陵女的马的一只前腿被缠上了夹板。
他心里忽然想起一个词:马失前蹄………
就这样一场赛马结束了,精彩有之、惊险有之;暗箱有之、黑手也有之;但谁也没想到,司陵女竟然克服了马匹的困难,挺过了南宫家的黑手,然后丝毫没有顾忌皇室的面子,更没把南宫家看在眼里,暗戳戳的反击,明晃晃的示威。
在邬周舒冲破大鼓的时候,一层看台上响起一阵的惊呼和喝彩,二层看台上则神色各异的向上观望,三层看台上有叫好的,比如长公主,拍案而起,发自肺腑的说了句好!也有阴沉着脸,不发一语的,比如太子;还有垂着眸,眼观鼻、鼻观心,心惊胆战等着听训的。
司陵女的凉棚里,邬乐琳和另外三个留守的司陵女,站在看台边,非常解恨的唱起了那首:“魂销处”。
璃妃已经给邬岚处理完伤口,人还没走。她坐在主位上,低着头,没去看刚晃回来的左丘锌。反倒是左丘锌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把手一伸,对璃妃说:“娘…娘!我跳马时率到了手肘,能劳您帮忙看看么?”
璃妃放下手里的茶盏,抬头看他,眼里没有任何波澜,平静的伸手,在他的手腕上轻轻一搭,片刻后才缓缓说:“幽幽姑娘气息顺畅,身体康健,这点外伤,还是让医官帮忙处理吧。”说完她朝一旁的宫女示意,一名宫女乖觉的去请医官了。
左丘锌愣了一下,感觉自己被亲娘嫌弃了。他求助的看向邬岚,邬岚与之目光相碰的瞬间,一反常态的低下头,没回应他。然后他又转向邬雨嫣,邬雨嫣干脆装作没看见似的,走去了邬乐琳那边,加入合唱,一首婉转幽怨的曲子,竟也被他们唱出了铿锵之力。
不消片刻,医官便被唤来,潦草的给左丘锌处理仅仅擦破了一点皮的手肘,然后十分不耐烦的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