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尚未开始,众人已然寻了各自的位置入座,此刻都在忙着和邻座之人攀谈,或是寻着机会,隔空向贵人们示好。
这时谢安询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周边几桌听见,他说:“听闻三弟午后旧疾复发,怎的不早些回去休息,这夜宴上有什么热闹竟让三弟这般舍不得走,拖着病体也要坐在此处。”他字字是关切,却句句透着奚落。
闲王也不示弱:“皇兄又是为了什么热闹,大老远的要从西凉跑来商津呢。西凉的热闹不够么?”
谢安询:“自是不如司陵女入宫热闹,听闻三弟还领了查案的差事,为兄甚是担心啊!抓不到匪徒是小,莫要累坏了身子才是。你要是精神不济,为兄倒是愿意帮忙看看。”
闲王:“皇兄久未回商津,还是好生歇歇,带公主逛逛街、赏赏景,毕竟西凉风光不同。查案的事就不劳皇兄挂心了。”
太子谢安炀坐在位置上,看着两个人之间明晃晃的冷嘲热讽,不禁看向贵妃。贵妃此刻正一脸慈爱的看着台下两个孩子,完全没有留意到这边。
这时有宫人喧喝:皇上、皇后驾到!
众人齐齐起身,恭迎圣驾。
皇上和皇后相偕走进大殿,身后还跟着南宫萧何和公孙智。
看见两位宰府同时出现在大殿上,明眼人立刻想到,这宫宴果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现在才是正戏开场。
果然,皇上和皇后落座不久,皇后便提起了前不久宫里的两场焰火,邬周舒顺势起身,把此前准备好的说辞与在场的众人说了一遍,言辞间皆是对皇权的尊崇和宫中生活的赞许,期间巧妙的穿插了竟舟、烤鱼、焰火晚会等趣事,可谓是有理有据的说明了皇室对司陵女的厚待,对司陵邑的重视、对两组盟约的践行,同时也透漏出司陵邑对皇室的信服和忠诚。一番话说的相当漂亮,就连两位宰相也忍不住频频点头赞许。
皇上对邬周舒超出预期的表现喜出望外,高声对皇后交待要重重的赏赐,同时不忘对贵妃投下赞许的目光,看样子很满意纳兰蒂的一系列活动。
邬周舒刚坐下,纳兰蒂便紧跟着说了午后赛马的战况,对司陵女又是好一顿赞许,把两族交好的戏码唱了个有来有回。皇上听了纳兰蒂的描述,大手一挥,又是各色封赏一一赐下。这让本就因落败而气恼的南宫辉和吴柔更是嫉妒得咬牙切齿。与女儿家的小心眼不同,粱尚杰心中亦有愤懑,却是因刚刚被太子训斥了一番,怪他不识大体、目光短浅。
一场双簧戏唱完,终于进入君臣同乐的环节。一队舞姬甩着水袖、踩着鼓点自殿外款款行来,伴着轻快的脚步,脚踝上的银铃晃出叮叮铛铛的声响。舞姬身着飞天的服饰,轻纱罩面,隐约可见一张张精致妩媚的面容。她们身姿摇曳,一曲飞天舞也跳得曼妙出神,看得宾客们赞不绝口。
伴着悠扬的鼓乐,宾客们开始相互敬酒攀谈,一时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唯有邬岚面无表情的看着舞池中的舞姬。她再次看到了邬清玄,这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坐立难安。不知道邬清玄为何混在舞姬里,就算妆容上做了掩饰,若遇上熟悉的人,还是会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样冒险的行为是为了什么?这样想着她侧头看了一下司陵女的坐席,果然邬周舒和邬瑜然似乎也注意到了,正附耳说着什么。再看皇室和其他人,似乎并不未发现。
“你是不是不舒服“耳边响起左丘锌的声音,从舞姬一进来,他就发现邬岚的表情不对。她平素总是淡淡的,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三分随和,三分警戒,还有四分的凉薄。
“有些累了。”邬岚敷衍的回答,收回目光,又在大殿中搜寻可疑的身影,她不认为邬清玄会孤身犯险。
“那我们等下找机会先走?”左丘锌一边给她碗里夹了块虾仁,一边说:“这个好吃。”
邬岚看看自己碗里已经冒尖的菜,又看看左丘锌,再扫一眼斜对面的璃妃,心理七上八下的。又不好明说,只能默默拿起筷子,假意和碗里的菜肴作斗争。
见邬岚没有嫌弃自己夹的菜,左丘锌受到了鼓舞,开始变本加厉的扮演一个试菜童子,把自己认为好吃的,好喝的,一股脑的往邬岚的面前送。边送边嘀咕:“这皇宫里唯一令人满意的就是吃食,一定要多吃点,不然都对不起我们在潜芳华关了这么多日子。还像马戏团的猴子一样整日的被人训练着,就为了像今日这样拉出来展示,给皇家搏个盛世清名。”
邬岚无心与他搭话,自顾自的往嘴里送菜,也品不出什么滋味,一心想着要如何将邬清玄在此现身的消息传出去。
左丘锌以为自己得了默许,继续絮叨:“好在我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空山居虽然穷了些,但是自由啊,山高水长,云深路遥,我自己说了算。也不用见人就跪,见人就拜,学些事不关己的虚假史书。”越说越起劲,他给自己和邬岚各到了一杯酒,拿起杯子跟邬岚碰了个杯,之后一饮而尽。畅快的贴近邬岚耳侧说:“要不你也跟我一起走吧,我带你回空山居。”
邬岚被他的动作和言辞吓了一跳,侧身避开,用眼神警告他坐好。
左丘锌在邬岚的瞪视下乖觉的坐回去,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犹疑的想了想,又把头凑过去说:“不回空山居也行,我们可以结伴去游历,像我外公那样……“
不待他说完,邬岚伸手把他的头推了回去。左丘锌被推回来,又给邬岚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忽然瞥见邬雨嫣和邬乐琳正回头看自己,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把酒杯塞到邬岚手上,又凑过去碰杯,有点为难的说:“我们可以把她们俩也带上,虽然这么多人弄出宫去难度有点大,还是可以尝试一下,四个人结伴也热闹,要不,我和师兄商量一下,把他也带上……”
眼见着歌舞要接近尾声了,左丘锌还在耳边胡说八道,扰的人没法思考,邬岚仰头把酒喝了,直接把酒杯扣在了桌子上。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