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雕成圣母受难模样的铸铁窗棂间浸入,比这个月此前的任何一天都更加苍白。
今天晚上在下雪。
很大的雪。
杰菲斯感到某种气体老是在腹腔到胸腔之间打转,于是隐约呻吟了一声,抬手把扣在身上的木板掀开。
木板分好几层,最后一层才接着这个高档包厢的地板。
他在这狭小的间隙里蜷起身躲了五个小时,从爱德华·米勒和他的朋友们来之前,到走之后。
有用的消息不能说没有听到……可跟他性命关系最紧密的那条,却始终不肯出现。
直到现在,整座剧院已经宣告闭馆,演员、观众与工作人员都离去后,他才敢摸黑从地下出来。
这里是洛杉矶最负盛名的剧院,以前名叫柯达,现在改叫杜比。
每年2月,全球瞩目的奥斯卡颁奖典礼都将在这里举行,城外西北角那些属于好莱坞的家伙们会打扮光鲜携手前来,登上世界中央的舞台。
不过那样的得意,仅限一晚。
杰菲斯与他们不同,他从来没有过登上任何一种舞台。
可他依然打心眼里认为,自己所从事的行当,比所有成人或非成人片导演、成人或非成人片演员加起来……都更具分量。
他是全加州年平均偷渡人口最多的,蛇头。
这是种历史悠久的职业,早在15世纪,他的那些欧洲前辈便沿着优美的三角形航线,在几个大洲之间来回穿梭,最终将位于不毛之地的可怜虫们送到富饶的应许之地予以开化。
他们在这里繁殖数百年后,最终一代一代建成了世界上最强盛的国度。
因此完全可以换句话说:
没有蛇头,哪来如今的大美利坚?
只是时过境迁,当代的蛇头不能像前辈那样靠自己的双手和智慧建立丰功伟业,只能靠从南美洲出发,徒步带团来挣点辛苦钱。
处境十分艰难。
甚至偶尔赚些废物再利用的外快,还要受到合作伙伴的人身威胁。
杰菲斯与那位“博士”所在的组织其实接触不久,只是对方恰好需要不会引发麻烦的“牲口”,他这边又正好在往外放高利贷,每个月都要处理一批还不起钱的杂种。
他们一拍即合,结成了兄弟单位。
本来一切相处都很愉快,可谁知自从下水道那处实验基地遭到英雄协会查封之后,对方的态度就越来越变得……奇怪。
他们反复要求杰菲斯,一定得找到那个他亲手领进美利坚这个国家的华国小崽子,杨衡。
口气比起请求,显然更像命令。
他发动自己的本地关系网,花了一周时间,好不容易才打听清楚:那小子当天,似乎是跟米勒家族的那个大小姐一起出来的,两人之后去了比弗利山庄。
此后便再无音信。
而这份答案,显然不能令那个组织满意。
昨天杰菲斯和他的全家老小一起被“请”进了另一处实验基地,那位主管实验事务的博士亲切地对他这样说道:
“由于损失了不少藏品,我相比平时可能不大礼貌,这一点还务必请您谅解。
杨,是我在痛苦方向上收获的唯一一个成功品……他不可以跑掉,为了您和您的家人着想,就更不可以。
圣诞节就快要到了,请您多努努力,方便迎接一个Happy New Year的到来,好吗?”
于是杰菲斯贩着贩着人口,就莫名把自己贩成了特工一般的角色。
他使尽浑身解数,打听到爱德华·米勒今天会和朋友们一起来剧院看戏,又贿赂了不知多少剧院高层,这才得以事先潜入包厢,藏身于地板之下窃听他们的谈话。
都是些日常闲聊。
杨衡这个名字,一次也没有出现。
那……要怎么才能从那个组织手里,活下来呢?
杰菲斯找不到任何答案。
他手里倒是有不少军火,但对于这种干部人均超人类的强悍团体来说,现代枪械根本构不成任何有效威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