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点不敢信。哎呦!”列钟烜话还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任凭君一扇子。
“你师父我教了好几年书呐,师父我也是书香门第,当年我是我们那里的大儒得意门生,我那师父当时也是天下文人之望,最起码不比四海学宫里的先生们差。”
杜知原插上一句:“可是师父你平时都不看书啊,去年给你晒书,你那屋子里的书都快散了,还是姐给你修好的。”
“每个人习惯不同,有人喜欢一直念书,有人喜欢去印证书里的道理,所以,书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得带你们出来见见世面。”
“大姑姑,师父说的是真的吗?”展晴扭头悄悄问莫离。
莫离也只是回答:“主公的师父确实是位德高望重的大儒。”
“那师父你的故乡在哪里啊?”七叶笑着问。
任凭君连带莫氏姐妹都沉默了,小六看出师父他们并不想说,有些责怪的说:“唉呀,小七。”
小七叶也觉得气氛不对,有些委屈地低下头。
片刻之后,任凭君淡淡的说了句:“很远。”
几个人似乎是听懂了。
看到众人都很低沉,祈若秀笑了笑,接着问道:“那师父是怎么认识那位画画的先生的?”
“对了,刚说到这儿了,那个秋……”任凭君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哦,他姓秋来着。”
“师父,你接着说啊。”
“对了,那时候我在山村教书,大概有十来个孩子,村里有个叫夏秋的小姑娘,学的最好,又特别好学,经常来听我讲学,过了一段时间,他父亲续弦了,没过一年就给她生了一个弟弟,但是夏秋却很少露面了。”
杜知原充满怀疑地问:“师父,是不是你要的束脩太多了。”
“当然不是,师父我一向慷慨大方,一直都是义学,谁想听谁听,你看我什么时候管你们要过钱?”
“那我们干活也没给过工钱。”老三抱怨。
“给自家干活,又不是上工,要什么钱,师父我也没钱,咱们家钱都在二丫头手里。”
不知不觉几人已经进了院门,进了堂屋,各自落座,福宝抱着小九也坐在一边。
“师父,你还是继续说吧。”祈若秀请求道。
“那好,说到哪儿了?哦,对了,夏秋很少来学堂了,我以为她是觉得我讲的不好,不想学了,后来才知道,她的继母整天让她干活儿,只有到了晚上,她才有时间出来,听其他孩子在学房念书。自从有了那个弟弟,她整天被呼来喝去,稍不顺从,就会被告黑状,让她爹好一顿收拾,我也是后来从其他孩子那里听说的。”
“我很看好那个孩子,想把她带出来,我那个时候已经认识一些人了,她也许能做个女先生。但是疏不间亲,虽然劝过她爹两回,但是他始终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如多干点活儿,将来嫁个人家,也不会被婆家嫌弃。”
“之后我离开了那里,等我几年之后再回去的时候,听说她已经嫁人了,跟着夫家住在山里去了。我又开始教书,一段时间后,小秋又来上课了,出落得不错,穿着也比一般人家强,她说住在山上不通消息,才听说我回来了,很想来看看我,她的丈夫听说了,也很高兴,看得出来,那时候的她很开心,小两口过的应该不错。”
“后来跟我讲,她的夫婿姓秋,我走了之后来村里的,不是本地人,是个念书人,本来是想找个人帮工,小秋吃苦耐劳,又念过书,很得他的心意,后来俩人日久生情,男子到她家下聘,她继母高高兴兴地把她嫁了。”
“那以后小秋经常下山来听我讲书,并不会因为年长已婚而感到羞愧。她的丈夫也来过两次,不是个迂腐的书呆子,看上去年纪轻轻,但是眼神中透露着沧桑和疲惫,那时候他还不叫两忘机。小秋对他百依百顺,他也是会关心妻子,夫妻之情甚笃,下雨天还会来接小秋回家。”
“我也去过他们家,简单的几间房子,一个小院,收拾地整洁雅致,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不过小两口怡然自乐。”
“我们一起喝了两杯酒,就像今天这样,不过那时候很是开怀,虽然都是读书人,不过我读的书是用的书,他读的书是学的书,他那时候少言寡语,虽然不能说淡漠,但是明显不喜交际。”
“他那时候就很擅长书画,山村里搞到白纸是很难的,不过他的屋子里铺满了书卷纸张,和他做的画,布置也颇为讲究,唯独一方石砚是新的,不过村子里的人没什么见识,看不出罢了。”
“就是他今天收摊,唯一装起来的那方砚台。”顿了顿有说,“那是小秋自己凿的。”
说到这里,除了祈若秀和小九,几个女孩眼圈都湿润起来了,连福宝也是,看来是被感动了。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我又要走了,只是书讲了一半,便交托给他。小秋对他极为信任,在小秋的鼓励下,他也欣然接受,我听过一回,很好,孩子们也愿意听,之后我就走了。”
之后,任凭君不再说话。
“那之后呢?”
“听说是得了一场瘟疫,小秋没挺过去,我第三次回去,村子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秋生还坚持讲学,不过身体好像也是被拖累了。”
易流辰回想今日所见,似乎并不是那样,问道:“可是今天看他,强健得很啊。”
列钟烜忙反驳:“人家有病还不能去看了啊,他都从大山里出来了,这世上有的是大夫,还有许多神医,名医,给他调理好了呗。”
“是心境变化了,以前心死了,现在半死不活。”
“大姑姑,这是什么意思啊?”
任凭君一敲他脑门:“跟你不想干活的时候一样。”
几个孩子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天无事,几个孩子各忙各的去了,莫愁问:“姐,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个人?”
“上山以前,我们去找主公的时候,那个人,好像感觉不到温度。”
“他是不想感受外面的世界。”任凭君说道。
莫离问:“我们怎么办?要走吗?”
“很可能,但是不必慌张,城里只是一场小热闹,等城外热闹起来了再走不迟。”